老愚

富士康普通员工一个月的工资，相当于天上人间一般陪侍小姐一个晚上的坐台收入。“神医”张悟本一个挂号费，可以让富士康员工辛苦两个月，让天上人间小姐忙活两个夜晚。这个折算等式，大致可以说明中国当下的劳动价值关系。

这是一个吸金金字塔的粗略模型，可以简要表明如下事实：

一、劳动不值钱，高强度的劳作仅可聊以谋生；

二、性与权力是社会财富转移的原动力与暗门所在；

三、保命行业是最赚钱的暴利产业。

一个出卖体力与汗水，一个出卖色相与尊严，两者的处境却迥然不同。在工人跟前有一条不可逾越的堑壕，永远处于底层，在可预见的时间里，他们永远在为生存而挣扎。后者则大路通天，可择机晋升为二奶，甚至登堂入室变身为成功人士的娇妻，最不济的也可养个小白脸，悠然度过余生。

每一个背井离乡的打工者，在丢掉土地之根后，都已经是浪人。那块养活我们的土地，被以各种名目夺走后，焦虑就将伴随终生。

这个流程图还说明，取自劳动者的财富，流向官商达人的性挥霍与保命投入，而不会惠及大众。在以“天上人间”为标志的欢场遭受意外打压后，小姐寄身的高档出租房价格急速下滑，她们取自于权势富豪的钱流向有房出租的官商，不干净的钱完成了一个自循环，平头百姓休想分得一杯残羹。

与那些卑贱的流莺不同，这些出自富裕家庭的“花魁”“大牌”，雌心勃勃试图建立自己的财富帝国和政治帝国，她们和政要商人的欲望勾兑，催生了一门新型产业种类：性政治商业联合体。她们在容纳消化来自权贵和富豪的力比多之外，也顺势构建了性的奢侈消费权力谱系。权力和金钱匍匐在性门前，以恭顺的姿态媚色，以肆意挥霍获取仅剩的自尊。天上人间俨然一个性帝国，它不是社会的耻辱，而是权力关系的炫耀式写真。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春去伤怀，千万别急煞了日理万机的官人。

权势、金钱与色相的超级媾和，造就了末日狂欢般的感情错位与性错乱。身体与情感的双重寄生，权贵富豪们在徒有其名的家庭之外，普遍追逐另一重生活目标。愈来愈多的悬浮式性存在，作为社会的寄生虫和吸血鬼，在敞开的红嫩缝隙里，聚敛财富，积攒人脉。

资本与性两手都硬，他们撬开家庭，抬高物价。这两种逐利力量沆瀣一气，结成利益共同体，肆意践踏即将坠落的道德和秩序。

在主旋律之外，还有保健养生大师神奇的伴奏。他们手握百年孤独式的魔境，点石成金，指菜为药。由高智商人士组成的营销团伙，瞄准大众求生保命的心理需求，以天马行空式的作业疯狂吸金，以貌似嘉惠于人的方式实施温柔的掠夺。他们和房地产商人一样，高位出货，逮一个宰一个，探囊取物般敛财。被打扮成“神医”的张悟本，一个挂号费高达2000元，加急另收3000元，粉丝用来之不易的5000元换到的仅仅是大嚼“玉米、绿豆、长茄子、山药”的邪方。

在积极的人生之外，在平常的饮食起居之外，其实并没有保命的神术。邪教层出不穷，源于期望奇迹出现的国民心态，长盛不衰的“秘方传统”，使好多人平时懒于健身，一旦有疾，便渴望神医妙手回春。当保命成为人生要务之后，寻求秘方高人，就是必然的路径了。只要你需要，我就可以变戏法一般施与你。从柯云路塑造大气功师到金丽红黎波打造曲黎敏，再到贺雄飞等人锻造张悟本，丧失了道德底线的聪明人，一次次戏弄善良的人民，可以说，每一本畅销书的背后，都沾满大众无辜的血泪。

富士康是人性异化的最佳标本，集中营里绝望而死的“跳跳虎”，是这个时代最悲惨的表征，他们不指向任何人，仅以绽开的血花抗议无趣而黑暗的人生。

一边是悲壮的抗议，一边是狂吃绿豆的保命热。似乎只有年轻人看透了生命的把戏？他们持续的跳楼，绝非苟活者所能猜度。在法律和工会缺失的情形下，资方煞有介事地做法事、请心理辅导师，封闭宿舍阳台等等诸如此类的应对，更像是猫拉屎后的遮掩游戏，注定不会有他们期望的效果。

                                         《新周刊》左撇子专栏 6月15日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