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指望坏人会去杀坏人
(2010-05-24 12:5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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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童校园安全坏人失败者杂谈 |
老愚
中关村四小西门口突然站了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察,我的心不由一惊,有某种难以言说的恐慌涌上心头。
簇拥在警察旁边的,是我们所熟悉的那些脸孔。他们的后代,等会儿就将从不远处的教室里漾出来,装进亲人的怀抱。那是一个喜悦的时刻,血管里的液体黏合,关爱水乳交融。分开这一切的,仿佛就躲在不远处。如果有一个阴郁的人,突然掏出利器,刺向这些活蹦乱跳的花朵,那么,欢乐就被悲伤替代,每日接送那平淡而幸福的场景,就将成为奢侈的回忆。
但谁也找不出敌人。在我们把热情投向自己的孩子时,一切都是多余的。世界在我们目力所及的眼前,我们是一体,神圣的三位一体:祖辈,父辈和子辈,这是世界的开始,瓜瓞绵延的全部动力,但不是全部。
他们就在我们身边,长着跟我们一样愁苦的脸,他们并非我们的敌人,在拔出刀子指向我们的孩子之前。
在再也不能忍耐的那个瞬间之前,他们有一个灰色而正常的人生,生,老,病,死。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上学去啦。希望这不是永别,我要活着回家。亲爱的老师校长,我来上学啦。您不能让坏人碰我,我要活着回家。亲爱的叔叔阿姨,我在上学啊。您有不满去上访,我要活着回家。”童话大王郑渊洁在泰兴幼儿园凶杀案之后,作了这首极尽讽刺的打油诗。时评家程鹤麟呼吁,应对凶徒“得而诛之”,休为其辩护,因为再受委屈也不应该把刀口对准孩子。
他们为什么不去杀贪官?在他们眼里,世界就是他们的敌人,是他们复仇的对象,他们没有好人和坏人的区分,他们当然会找最容易下手的目标,满足自己的欲念,尽管在我们看来那是邪恶的,残暴的,丧心病狂的。已经有无数的高人指责他们是反社会的,是全社会的敌人。但反过来是否也应该问一下:全社会为何成了他们的敌人?
他们犹如一个个自生自灭的气泡,里面盛满了被歧视挤压的怨愤之气,那是别人的正常呼吸所倾吐的废气,在缺乏遮蔽与保护的情况下,他们不幸成了容器。在极限到来之前,他们的存在并不被注意:谁能在快活的时候想到后果的承担呢?谁能在掠夺的时候想到被掠夺者卑微的痛苦呢?这些卑微的生命,只是一个个气泡,自生自灭。
我们哪个不想与这些东西分割开来,生活在桃花源一般的天地里?我们都急于而且奋不顾身地确定自己的幸福——只要我们跨进了车门,就希望那车轰然关闭,驶向彼岸。
那纠缠却发生了。
有人把刀指向了我们的后代。
行凶者为何将黑手伸向无辜的孩童?原因很简单,一把刀子就足以制服年幼的对象,而且会产生他们所需要的社会关注度。
这些心理失衡、被仇恨扭曲了心灵的作恶者,他们内心的逻辑是:我不幸福,你们也别指望安生。
他们的刀子指向了我们每一个人的后代。
从社会动力学的角度看,他们罪恶的能量一定有一个逐步积累的过程。一个不友好的眼神,一句暴戾的话语,一次不公正的遭遇,他们诸多负面的遭际都将淤积于心,久而久之,发酵成可怕的毁灭性力量。如果我们不顾及他人的感受,其结果就是逼迫他们成为社会的敌人,我们人身安全及其幸福的敌人。
最新的调查表明,中国有近二成的人患有严重精神疾病。他们潜伏于每一个办公室,每一个街道,每一节地铁列车里,随时会失控成为社会的破坏者。对他们的管理,鉴别,自然应该提上政府的议事日程。但从精神正常到失常,却并非万里长征,有时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自不待言,解除社会突发暴力的根本,在于消除制度性溃烂所导致的不公。一个有希望的社会,才有可能让人们趋于平和,好性情会抑制蛮力的发作,甚至将愤懑化作幽默。
在某种意义上,校园并不比其他地方更不安全。人们之所以要求政府高度重视校园安全,其实是表明了不愿无端陷入恐慌之中。那是一个盛放鲜花和未来的地方,是人们心里最柔软的所在。
卑微者在我们从不设防的地方下手。再强的人,在这样的杀戮面前,恐怕都无法平静下来。当一些人轻而易举就能攫取常人倾其一生也难以企及的财富与权势时,整个社会已经失衡。那些卑微的气泡在选择破灭之前,一定会做出让陶醉于太平盛世的人们恐惧的事情来。
《新周刊》左撇子说专栏 5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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