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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电话,我幸灾乐祸地开始想象伟和小芳相会的画面。
在宾馆的一间双人房里。窗外月朦胧鸟朦胧,我们的伟正旺盛地分泌着荷尔蒙。灯光昏暗,在酒精和伟的迷魂汤的双重作用下,小芳开始神智不清,或可说是装得神智不清。伟不失时机地扶住小芳,柔声问她,
“你累了,上床休息吧。”等下免不了要翻云覆雨,伟暗中祈祷自己可别临场不举。
“不急,我还没看你送的是什么礼物呢。”小芳激动得胸部和心潮同时起伏。
“好,那你就看看我这份麦琪的礼物。”伟焚心似火,但仍然表现得不温不火。他盯着小芳那魔鬼般的身材,露出了天使般的微笑。
“在我的想象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这是送给你最好最浪漫的礼物。它象征着我们的爱情,浓郁,芬芳,让人回味无穷。达令,女神,请你用高贵无比的手,接过一位卑微的情人送的礼物吧。”伟双膝跪地,慢慢拆开包装纸,同时倾诉着他的心曲。
接下来的场景,自然是跟电视剧里的桥段一样富有戏剧性。当礼物呈现在他们面前,我们能想象得到小芳的又羞又怒,伟的难以置信,转而勃然大怒。然后,就是小芳愤然地夺门而出,伟追出去寻觅芳踪而不得,颓然返回屋里,气极败坏地拨通了我的电话……
我越想越来气,越想越想笑。来气的是,伟惘顾我和他之间的友谊,竟然这般作弄我;想笑的是,他聪明反被聪明误害人反害己,真是苍天有眼啊。如果不是陆曼在我身边,我一定会放声大笑,并手舞足蹈。尽管我尽力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陆曼还是看出了我转瞬间消逝在嘴角的得意的笑。
“你在笑什么?”陆曼问。
“没什么,笑一笑,十年少。看到你这么漂亮,我好想自己回到十年之前,回到我最帅的时候。”为了让我遇见你,在我最帅的时候,我好想时光倒流啊。十年之前,我身材比栏“一颗开花的树”还挺拔,我脸蛋比草尖上的露珠还清澈圆润,我声音比山谷的黄鹂还婉转动人,我才华胜过黄山谷,我单纯赛过刘心武,我是吴家之栋梁,我是谢家之宝树……可是现在,我跟宝树大师一样无耻,我跟张栋梁一样是个“小乌龟”。我行走在寂寞边界,当我孤单时我只会找三陪,不知道谁可相依偎;我漫步于人海人山,如孤鸿般迷路忘返,不知道谁是我停靠的彼岸。
“你曾经帅过啊?”陆曼笑道,满脸的不敢相信。
“那当然。别看我现在猥琐不堪,我先前-比他帅多啦!”我指着陆曼家客厅悬挂的谢霆锋画像,颇为不平地说。那一刻,我心里涌出跟阿Q一样的复杂情绪。
“帅又不能当饭吃。”陆曼看到我神情落寞,忙安慰道。帅不能当饭吃,但可以用来吃软饭啊。看看人家李亚鹏,追上王菲后就拿到了铁饭碗。
“这倒是。男人帅的一般都不痴情,痴情的男人一定帅。阿曼,我够痴情吗?”我顺势搂住她。
“你够白痴。”陆曼打掉我的手,身体摆成不标准的S型,躺在沙发上。
两个人都有点累了,但又不想回房睡觉,很久没有说话,只是清楚地闻到彼此身体的气息。
“吴江,你说什么是真正的爱情?”陆曼问。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其实我想说,情者见情,性者见性,真性情的人都如此。
“那你说说你的理解。”
“爱情就像食品。有的物美价廉,有的囤积居奇;有的货真价实,有的假冒伪劣;有的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有的像槟榔,越嚼越来劲;有的饮鸩止渴,有的画饼充饥;有的平淡无香,但永远不会过期,好比纯净水;有的色香味俱佳,但会马上变质,就像鲜牛奶;有的像葡萄酒,久而弥香;有的似鸡蛋煎饼,最好趁热吃掉;有的纯天然,永葆本色;有的要加防腐剂,须假他力……”学食品的我,谈起爱情来,自然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你这么一说,我倒……”陆曼安静地听完我的长篇大论,说道。她接下来要说虾米呢?难道是“我倒是心有戚戚然。”?
“我倒是勾起了食欲。”陆曼接着说道,同时摸了摸肚子。
我倒!我倒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大煞风景。我忙起身,从冰箱里面取些零食,递给她。
“你呢,说说高论。”我望着她手里的画梅,止住了渴望的口水,问。
“爱情嘛,她就像法文单词,不了解的人觉得浪漫,充满好奇;学过的人才明白,原来也不过如此。她有优雅的文法,也有粗俗俚语;她有时微言大义,有时因词害义;有时像雨果的巴黎圣母院,外表丑露但内心纯净;有时像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挣扎;有时像世界杯上的齐达内,华丽登场却黯然谢幕;有时像NBA上的托尼帕克,从无声无息到技惊四座;有时是拿破仑,矮小身躯里面蕴藏着盖世野心;有时是拉伯雷的巨人,徒有其表败絮其中;有时像玛格丽特杜拉斯,没多少人读过却每个人都讨论她;有时像普鲁斯特,真正能读懂的人却沉默是金;有时像埃菲尔铁塔,成为不朽的标志却无人能征服;有时又像普罗旺斯的熏衣草,单是名字就令人沉醉……”不愧是法文系的高材生,谈起爱情来言必称“法”,我无法不佩服。
我们对爱情的见解高下立判。我是俗极,陆曼雅极。我顿时感觉我们就像是两极。
“我们之间的爱情呢?”我问。我当然希望能像葡萄酒一样,年代越久越珍贵。但在此刻,无妨比作鸡蛋煎饼,还是趁热吃掉好。虽然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但至少可以一解我身体的饥渴。
“这个啊,我看最像法国的香榭丽舍大街,走到底的人才有发言权。”陆曼看着我,眼神像在询问我:要不要一起,一条道走到底?
“说的太对了。条条大路通巴黎,我们巴黎见!”我兴奋地说。
今天晚上,还是床上见更有意思。时间很晚了,我抱起陆曼,向她的房间走去。脚步每前进一步,我们的心跳就加快一步。
来到紧闭的房门前,我习惯性地敲门,当我意识到完全是多此一举后,我朝陆曼笑了。
当我停止敲门,听到屋外急促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还有谁来?”我心里火冒三丈,悻悻地把陆曼放到床上,我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屋外走去,每前进一步,我的心跳就加速一步,不过,这时的心跳,完全是忐忑。
打开门,小芳一脸泪痕地站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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