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交通事故的两年“拔河”官司

□本报记者  闵云霄

　　１２月２４日，贵州省织金县法院再次审理了付正刚两年前涉嫌交通肇事的案子。
　　“太恐怖了，小孩子血肉模糊尸体沿着公路留下一条长度约１０米的血痕！”２００３年４月１２日的傍晚，贵州省织金县熊家场乡街上，随着“嘭”的一声闷响，９岁儿童张润，在行至付正刚家门口时，被一辆机动车压死。
　　在事情发生的第５天，付正刚因为涉嫌交通肇事被织金公安局刑事拘留，随后判处有期徒刑６年，毕节地区中级人民法院于次年３月１２日认定案件事实不清楚，发回重审。同年１０月２９日，织金县检察院撤诉，被关押后５６５天的付正刚收到不起诉决定于１１月３日被释放。就在付正刚为“冤案”申请国家赔偿之时，张润父亲张龙明对地区法院裁定不服，多次上诉并上访，２００５年１０月底，付正刚再次被执法机关收审……
　　付正刚从参与维系现场，到被指认为作伪证，其间发生了悲剧性的转折。张龙明认为孩子系付正刚所害，付家却说自己遭遇无辜冤枉，双方在接受采访时均泪流满面。而泪水的背后，他们都责备侦察部门工作没做好，否则不会把“这个不是很复杂案子弄的这么复杂”，经过２年多的周旋，两家人陷入了“拔河”官司的纷争漩涡。

车祸横生：
９岁小孩命断街头

　　２００５年１２月３日下午，记者来到织金县熊家场乡街上。事故发生地的街面已经硬化，但从付正刚妻子龚明群提供的现场照片上，明显看出当时的路面有一定的坑凹，有人推测孩子是被砖头绊倒才被压死的，有人却否定了这个说法。２００３年４月１２日，随着父母到熊家场乡街上走亲戚的９岁娃娃张润，与另外的两个孩子与之同去另一亲戚家时，张润惨死街头。
　　“有点像气球爆炸！”，１９点４０分，一声巨响后，许多村民跑去围观。“开始还以为是我家的娃娃”，张家凤将地上的孩子的头提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不是自己家的孩子，但是女儿却在放声大哭，因为，才知道：辗死的孩子是女儿的朋友家的。
　　“只有一只脚幸免，内脏也被压出来了！”面对记者的采访，街上的老人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一边摇头，一边感叹。随之而来的，是一场延续两年多、至今仍未结束的官司。
　　事故发生一个小时，织金县公安局交警大队赶往现场，两个小时的勘察工作正要结束，警务人员正准备疏导交通时，发现一辆红色翻斗大货车停在事故现场三十米左右的公路上，对公路造成一定堵塞，在交通民警的催促下，协助勘察维护秩序的付正刚跳上车去，将自己这辆货车开往街上一敞坝停住。“事故发生后，只有付正刚第一个赶到现场，并且报了案，付正刚还向交警提供肇事车为一辆绿色平头大货车，肇事车子是从织金往安顺方向逃逸”，织金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队一份《关于付正刚交通肇事案的侦破过程及情况说明》中这样叙述。

交警排查：
付正刚被推上嫌疑浪尖

　　次日，再次调查后，按照交警分析，一辆湖南大货车行程被拦截的时间、地点与肇事车辆驶过事发现场的发案时间比较接近，“民警一边分头寻找这辆车的下落，一边对付正刚进行多次询问，付正刚的开车时间先后矛盾。随后有两辆车子上的三人向民警证实，在４月１２日经过付正刚家门口时，有一辆红色的大货车开着灯正在发动”，结合现场，交警认为付正刚“有肇事后逃脱现场的可能”。于是，公安局批准将付正刚刑事拘留。
　　在织金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队的《关于付正刚交通肇事案的侦破过程及情况说明》中，有这样的文字描述：“在犯罪嫌疑人拘留期间，多次做工作提审，付正刚思想都有变化，就是拒不交代事实，为此，交警大队再次调查，得到一系列的证据说明付正刚当晚１９点４０分左右，在发动车子加气压时，死者张润与两个小女孩正行走至后轮处，因为走路时不注意，被路上一空心砖绊倒入该车后轮下，无意识状态下该车右后轮从死者背部沿头辗过导致死亡。”
　　“付正刚停好车意识到事故发生后，只得将错就错，贼喊捉贼，并误导公安机关侦破视线”，这份《侦破过程及情况说明》接着说，“４月１３日早上六点多，付将已经装好准备启运的煤倒掉，重新花钱到一泥泞路的矿山（地名小山脚），再装一次煤经过普定县数十公里的路程，到达黄桶电厂……自我感觉到有可能留下的证据都消失，无疑地给我队的侦破工作带来更大难度，正当我队将嫌疑车辆扣押再检查时，原轮胎中右后轮与原五个泥色不符无法鉴定，根据付正刚交代，他所购的四只后轮胎，其中一个在黄桶电厂被损坏，后卖给补轮胎的摊主，后摊主称该轮胎已经作废品变卖，不知去向”。
   对此，付正刚的家属提出了几点质疑：其一是被害小孩的尸体距离公路左面边缘２、８米。付正刚的车宽２、３米，付正刚停车的位置其后轮离小孩大约还有４０公分，车子启动时怎么会辗着小孩？同时，受害者是右边身躯被伤害，其左部位没有被压，被告的车停于左边，怎么能压着小孩的右边部位？
   其二是从事故现场到普定收费站路段另有十多处分支车路，在长达１小时的时间后才追击肇事车辆，这种充足的时间和众多的分支路线足以给罪犯极好的逃避条件，而且事故发生后，要是付正刚所为，他为何不趁勘察时将车开到别处去，消赃灭迹，而将车停在离现场才几丈远的地方长达十几个小时？付正刚的车子是买了保险的，他何必矢口否认？

是否有罪：

三次审判速“变脸”

   ２００３年４月１７日，付正刚因为涉嫌交通肇事被织金公安局刑事拘留，２００３年４月３０日，织金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队作出道路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认定付正刚所驾驶的车辆为４月１２日熊家场交通事故肇事车辆，而且付正刚属酒后驾车，对事故负全责，同年５月２６日，付被织金检察院逮捕。织金县法院２００３年１１月２５日开庭审理了此案。
   附带民事诉讼原告张龙明诉称：孩子张润被付正刚车碾死后，经交警部门处理多次，被告付正刚既不认罪，又不给予民事赔偿，请求判令付正刚赔偿张润死亡补偿费２２４６１元，丧葬费２０００元，交通费精神损失费等，共计１１万２千多元。
   付正刚以及辩护人称：其中当时６岁的张海媚和５岁的张雪莉两位事故当事人无民事行为能力。而且还认为，被告人将自己家门口停放的车移动到杨某家处停放，所走的路线必须是倾斜的，而现场遗留的痕迹是直线。
最后法院认定了证人张雪莉等十余人的证据，作出了（２００３）黔织刑初字第４４４号判决：付正刚犯有交通肇事罪，判处有期徒刑６年，同时判决生效后，三十日内一次性赔偿张龙明死亡补偿费等四项费用共２４５１８．４元。
   判决书下来，付正刚对此表示不服，认为定罪量刑错误，应该宣告无罪，上诉到地区中级法院。毕节地区中级人民法院于２００４年３月１２日作出裁定，“原判决认定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发回织金县法院重审，”２００４年１０月２９日，织金县检察院向法院申请撤诉，１０月２９日，织金县法院认为公诉机关撤回起诉的理由正当，１１月３日，被关押５６５天的付正刚收到不起诉决定而释放。
   对地区法院裁定和织金检察院的撤诉，张龙明“实在想不通”，于是他多次上访并上诉。２００５年１０月底，付正刚再次被关押，２００５年１０月３１日，织金检察院在下发给付正刚家属的通知中称：现因本院检察委员会发现原不起诉决定不当，决定撤销原织刑不起诉（２００４）１１号不起诉决定书。一场肇事嫌疑的官司拉锯战就这样打了两年多，１２月２４日，织金法院又一次审理这个案子，但是目前还未宣判。

                                         官司漩涡：
                                             继续席卷两家人

    经过记者多次联系，终于找到了今年也才７岁的张海媚，面对记者的采访，她语无伦次地说当时是一辆红色汽车，后又不敢肯定。在熊家场乡采访证人张家凤时，张说，我没说是付正刚肇事，也没说他没肇事，我仅仅是把见到的情况向民警作了说明，龚明群却告诉记者，张家凤曾经作证指使付正刚肇事，为了了解真相，记者欲采访法院经办人员和检察院相关办案人员，但均未果。
   看到记者，张龙明的妻子马上坐在地板上大哭，张龙明告诉记者，他们两夫妇曾经有两个孩子，但是在熊家场车祸之前，另外一个孩子也死于车祸。
   就在采访结束之际，付正刚的妻子含着泪花告诉记者，如果付正刚这次被判有罪，他们也将依法上诉，两家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场官司漩涡，事态发展情况如何？目前谁也无法定论。而一位法律工作者的说法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可：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作为原告和被告事实上并没有真正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