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九日(下)——恐怖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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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在喀什高台民居,围观的朋友们对这副模样说了一句让人觉得不敢当的话。
第八日:维吾尔族智者玉素甫墓修筑得如同他的哲理诗,这话不是舒婷说的。是我。
第八日:艾提噶尔清真寺旁的老银匠,花了一百元,买了一串他亲手制作的手链,因为喜欢,而不管是不是真银。
第八日:也是大清真寺旁,一对相依为命的女人。听不太懂老人的儿子去哪里了,听懂的是儿媳妇跟别的男人去了乌鲁木齐,将如此可爱的孙女扔给了她。
第八日:传说中,善良的维族人,见面之后,会用热瓦甫交谈,很幸运,在大清真寺旁,真的碰上几个用热瓦甫交谈的老人。
第九日:昨夜本来有《绿洲》杂志一位编辑邀请外出吃饭。董立勃要我们千万别去,因为有送别晚宴。结果原先说来的主人一个没到。《绿洲》那位编辑坚持赶来国宾馆,在大堂里站了不到两分钟,说了不到三句话。她一走,这边自治区接待处的一位处长就悄悄告诉我,民*族*区那边出事了。于是给她发短信,要她路上小心,到家后报个平安。八点半钟,她来电话,几乎是哭着说,她正好路过闹事地段,车行高架桥上,亲眼看到几个维*族*青年,将一把长刀捅到一位汉*族青年后背,满身鲜血的汉*族青年跑出十几步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会儿功夫,她就看到两台警车和十几台公汽被砸毁。她一再叮嘱,千万不要外出。此时,我还不认为事态会发展得不可收拾。甚至还照常到游泳。游完一千米后,经常大堂时,发现同行的大部分人都表情沉重地坐在咖啡厅里。这时候,手机已打不通了。当地人拿着小灵通从家人、同事和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可怕。就连来看我们的党益民,他在武警新疆交通总队当副政委,他所乘坐的武警牌号的车辆,也无法通行,而不得不在宾馆里开房住下。有新消息来时,大家跟着问几句。没有消息时,便沉默着坐在那里。当然,最难受的是两位给我们开车的维族司机。晚十点左右,突然来了宾馆的书记带着一位武警上尉走近来,冲着我问,你是不是司机。然后大声说,你们的两台车征用了。之后到外面去看,发现一台挂武警牌号的车,被砸得很难看。国宾馆有一个中队的武警守护。站在院子里听得见零星的枪声。十一点时,传来消息,装甲车终于开到人民广场了。也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几声巨大的的爆炸声,接下来的枪声也变得密集了。看不见武警战士在哪里,在宾馆保安的再三劝告下,我们开始往回走时,迟子建突然说了句,今天夜里,让我改变许多。这天夜里,作家们都聚在谢有顺的房间里,打开窗户,听着从市区传来的各种恐怖声响,不时有刺鼻的焦糊气味随风飘来。我用房间的座机,给家里打过电话,妻子那平常的语气,让我都是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之后,又给一位在省里当领导的朋友打电话,他还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显然他也没有认为这边发生的事有多么严重。凌晨两点过后,外面安静了些,才睡去。早上六点多,我起来收拾行李时,妻子来电话,她从凤凰网上看到新闻了,说是死了三个人,包括一名武警战士。我马上判断这不真实。七点钟出发去机场,与国宾馆紧挨着的武警指挥学院门前一片狼籍,地上全是被砸碎的车窗玻璃和一块块被擦得很干净的大石头。我取出相机时,车已走过,只拍到如此一点。
第九日:送我的车是国宾车队的,司机将车停在离警戒线一百米之外,上前交涉。回来后说,有警车带路才行。返回宾馆不到十分钟,就接到通知,让所有能在五分钟内出发的作家,带上行李上车,与中央巡视组一起去机场。再次出发,几台车开得飞快,一路上的的惨景让人触目惊心。因为戒严,我错过了原先的航班,临时买了下一航班的票。中午一点,在飞机在西安中途落地时,儿子打来电话,他刚凤凰卫视新闻中看到,乌鲁木齐昨夜暴乱,死了一百四十多人。死者大都是脑外伤。
第九日:七月六号下午四点,终于回到家里。女儿站在沙发上,用晒衣竽举着一张纸,上面写一行字:“欢迎爸爸回家”,地上摆满她的心爱的动物玩具,有点人多势的感觉。那一刻我既开心又难受。坐下来后,我不停地打电话给新疆的朋友,没有一次打通过。就连座机都没有人接听。终于等到一条短信回复,是新疆文联党组书记刘宾的:谢谢关心,家人和同事都很平安!此去新疆,本来计划见一见当地各族作家,为明年刊物的“七彩天山”专号约稿,甚至打算八月份再去一次。然而,恶心的恐怖活动让我改变了一些想法。这太无奈了!我们的生活本来是如此美好,就像伊犁街头的孩子们的灿烂的笑脸一样可爱。心在痛,但我依然坚信,未来一定会让孩子们的笑脸更加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