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很开心接待了一位来自西雅图的华人音乐家Byron，做的是叫作physical music。很年轻可爱的一个乖男生，当年学过一些西洋歌剧创作之后，又到欧洲和亚洲游学，力求发出来自心灵的“声音”。他所关注的音乐比较内省，包括从人类原始乐感的根源寻找灵感，因此作品也结合了不少打击乐器、人声和即兴发挥。相处几日，约见不少朋友，听古琴马头琴小提琴，谈本性东方性人类性，句句都落在实处，十分到位。

 

昨晚却出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插曲。想到这两天尽是谈音乐，或许Byron会想换个口味，就自作主张带他去了红剧场的功夫演出。这部演出照我们同事的话讲，应当也算是“文化商业化的成功案例”了，据说荟萃了不少国内武林高手，场面、舞美、技巧应当是很娴熟的了，而且据说常年演出，场场爆满。我心下立马想起纽约百老汇，以为也许能有更加muscular的东西让Byron整体感受一下，算是回国寻了根。

 

于是就去了。座位果然爆满，而且是全都是一次“寻根之旅”活动的华侨子弟。看作品，武术、舞美当然是力求绚烂的，而且也用了少林武僧修炼成才的故事穿起来，并且在字幕中使用了看似深刻的生命哲学，可是灯光、编导、音乐和内涵之拙劣…………仍然完全是综艺马戏节目的本质。再一想，对于外地旅游者，北京的夜晚固定演出内容十分有限，因此此剧卖座，也不是难事。

 

回来的路上，Byron说了一句话："I'm embarrassed as a Chinese, because they claim to convey such depth of Chinese culture yet used such superficial and melodramatic presentation... And it is in BEIJING, and these children of overseas Chinese are here to find their... roots!"

 

我的脸恨不能红到耳根。远离中国文化哲学的内省本质，远离音乐和艺术的真诚本质，对传统文化包括佛家精神的草率图解，庸俗化表演的喧哗风气，影响的又岂止是这一场戏？想想那所有神往中国古典精神的海外华人和海外友人，当他们看到中国当代的表演艺术市场时，会作何感想？

 

不过鲁迅先生说得好，石在，火是不会灭的。——人在，创造力也是不会灭的。今年没有，不等于明年没有。前十年没有，难道后十年就没有？伟大作品（至少，普世作品）出现的机缘，也不是马上可以具足的。我且为象王崴一样的梦想者，为象Byron一样的旅行人，以及更多不同阶段、不同领域，用心努力的，所有拥有才华和判断力和真诚热情的年轻人祈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