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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下之吻而吻
(2006-01-10 01:31:10)寒冬腊月，北风呼啸，突然想起他在这个季节的户外经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在吻我之前，先狠狠地吻一下自己的手。
理由很简单，因为冬天容易起静电，他怕电到我，所以自己先在自己身上把电化解掉。
这个细节今天想起来，心里没有任何悲伤哀苦，反倒生起一种欢喜赞叹来。
欢喜是因为这样的感觉非常真实美好，但同时由于心神安定的缘故，不再令我感伤。赞叹是因为自己曾经做不到，所以此刻领会起来，更觉可贵。夫妻相处，柴米油盐之间，渐渐习惯了各种亲昵厮磨与依赖，各自忙碌起来时，往往会忽略了许多东西。天亮了，上班了，天黑了，吃饭了，衣服谁洗了，饭谁做了，电视谁修了，水费谁交了，要看谁的亲戚了，要找谁的领导了，谁的思想太乱了，谁的事业太难了……无数的绳结之中，烦恼日日滋生，就在不经意间，情话忘记了，热吻忘记了，抚慰忘记了，誓言忘记了。这样的细节，当然也就没有了。——当然我说这些，不是说所有的情侣最后都会如此，也不排除自己如果没有他的坚持或者也会沦落成另一名绝望主妇的可能性。但幸运的是，我们似乎一直保持了这样的细节，而且也知道身边有很多夫妇也有如此这般的习惯。对这样的人儿，我从心底里祝福他们。
这两天和一个朋友讨论王崴的文风，得出两个字：从容。——从容的积累，从容的叙述，从容的评论和从容的趣味。和很多朋友老师的想法一样，王崴是一个厚积薄发的人，勤奋而敏锐，文字成熟得很早，对生活又没有什么心高气傲的要求，非常从容而且正常，本来几乎注定是块全面、多产而且命长的料子。“偏偏老天吝啬，这个时代连这样正常的人都容不下了。”朋友最后如此说。我想起唱凡高的歌：“How you suffered for your sanity.”Sanity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英文单词，第一次学到时只觉它与“正常”相似，无甚惊人之处，何以算作一种美德。现在等看到了一些insane的东西，方才明白其妙处。
我又想起王崴写过的一首情词来，他从前填的《一剪梅》：
浮生悔作少年情，蓝桥无凭，谢桥无踪。
欲结锦瑟无由萦，联也成空，续也成空。
片笺只语凭谁送，巴山雨寂，西窗烛冷。
料是参商应难逢，欲思芳容，却失从容。
写这首诗的时候，王崴还在读大学，和我们70年代尾巴的很多人一样，情感的历程深刻含蓄而孤独，这时候的王崴少了点从容是自然的。而等我们后来互相找到，讶异于对方之存在，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撞到一起后，他的从容就完全恢复了。
王崴在给我抄完这首词之后，写下了这样的话：“这种词永远只能在某一个时刻掉落到这个世界上来，那个时刻我希望它永远不再。我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抄录它了，会吗？”
当时的我们，如同所有恋爱的孩子一样，在反复的试探中确认两颗心能否就此安置。王崴甚至比我还要勇敢，在一个象征定情的情人节里，他送我一支白玫瑰，理由如下：
“还记得吗？那天我们做心理游戏，用100朵玫瑰说明对爱情的态度。红色代表付出，白色代表索取。我记得我选的是99朵红玫瑰，现在我把手里最后一朵白玫瑰也交给你，我什么都不留了。”
没有哪个女孩面对这样的彻底能够不动心的。我的回答之爽快让自己都来不及反驳。自那以后，我们的王崴就一天天的胖起来了。
彻底付出了，反倒心安了，也从容了。现在想起来，禁不住还是要微笑。
爱的本质就是给予与从容。先吻吻自己，再去吻身边的伴侣；先试试奶温，再去喂怀里的孩子；先暖热了仪器，再去给老人测血压；先做成了人桥，再让战友们踩着过河；先养好了良心，再去考虑做什么官成什么事。
不知现在流行的眼睛，是否还愿意读这样的文章，不知现在流行的爱情，可也时兴这样的吻法。或有人愿于当今性爱泛滥之世顶风誓曰：先天下之吻而吻，后天下之做而做乎？——噫！有斯人，则望姐妹们珍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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