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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耳朵里，摇铃是世界的声音。清越透亮的日子，欢喜与惆怅，都值得记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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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花园里藏着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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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莉开

 

做完大梦，窗前喝小风，
再迈不大不小的步子，
去楼顶种茉莉。
茉莉香，茉莉好香！
香到打不好比方，
只好说：茉莉香如茉莉，
茉莉香到忘记了自己。

 

◆ 格子咬人

 

自画像在格子里，
格子咬人。
那个被颜料归置其间的人，
点着一盏不大的灯。
他在洗脱颜色。还要把颜色分门别类——
暖色的回到调色板上，
冷色的留给夜，
夜那么黑，黑得就像一个决心。

 

◆ 旧 照

 

摆弄镜头，让镜头吞下你。
再分泌额外的时间，好好消化。

 

胶卷。木柜。故居里补不完的衣服。
月出有水声。房梁上悬着寂寂的天空。

 

◆ 十里烟花巷

 

上元节。十里烟花巷。
我亲爱的偏执狂，叼烟斗，点灯笼。

 

顽童四处奔跑，他们带着火光来，
老远就能看见。

 

◆ 花园里藏着巫

 

花园里藏着巫。
骨头很轻的巫。

 

她不坐飞毯，不骑扫帚。
她和我们一样，走石子路。

 

她在木椅的后面丢了个故事。
以致如今，面对万千花蕾，她还是说不清楚。
仿佛身中符咒，永无结束。

 

2012年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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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画画人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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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棉麻与梦

 

枕头里有什么？
羊群，花斑鸠，我的鹿。
还有胖娃娃穿着小棉衫，在里面钻来钻去。
他每一次绿色的摇动，
足以抵消一片小小的春天。

 

◆ 看似不存在的花

 

为你开花。
扔掉花粉和花蜜。抽掉花瓣和颜色。
跳出土壤，斩断花的根。
照最后一遍镜子，忘掉花的模样。

 

你要爱这朵花。
这朵开满了的花。
这朵开没了的花。

 

◆ 火 柴

 

盒子里装着火柴们的点头之交。
它们偶尔擦肩，却不轻易点燃。

 

矜持而慎重，贪睡而收敛的火柴，
在立方体的阴影里喝醉。在胃里投放烈火和洪水。
并能保持内心的干燥，就像雨来时的雀。

 

◆ 电影镜头

 

我把你丢在站台上，你要记得奔跑。
跑得比树木快一点，比铁轨慢一点。
我就在车窗里看，看着你发呆。

 

◆ 画画人的夜

 

爱上糖衣。他测体温，记笔记。
他把棉絮扯碎，还咬线头。削梨，在洗手间看自己。
他拒绝暗夜之苦，还有窗台上水果安宁的腐烂。
他不看也不管。他让光线把静物填满。

 

2012年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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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林里的刺猬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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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林里的刺猬神

 

它是山林里的刺猬神。
我把它养在那里的。后来就忘记了。

 

它甩头发。甩辫子。
甩用不掉的旧脑筋。
它在草窝里睡觉。偶尔打滚。
不带走苹果。

 

◆ 卷

 

胡子卷卷的。比绵羊还要卷。
以及阿凡提。抽纸桶。一本拒绝被人看的书。
还有此时夜晚的模样。

 

我的呼吸是眼下难题的正解，而非症结。
无旁骛。无负担。
水流里有复活的水泡，有人鱼公主。

 

◆ 花 招

 

橱窗把里面的一杯咖啡吞掉，
把外面的一只麻雀吞掉。打烊之前，
咖啡不会冷，麻雀不会逃。

 

它们爱这个新的玻璃家，很狭小，
小到可以促膝长谈。

 

◆ 萤火虫与月

 

开呀，快开呀。
黑夜里传来细小的声音。我亲爱的萤火虫。
催促月亮的萤火虫。

 

开呀，快开呀。
小小的火光，它们低声喊着，
列队路过暗色的森林。

 

◆ 密 谋

 

我就稳稳呆在园子里，什么也不做。
不缝补，不张望，不想念，不攀谈。

 

偶尔地，在围墙根上敲敲打打，
提着喷水壶，见花就流泪。

 

2012年3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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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失效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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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轰轰响

 

春天轰轰响。罂粟花举着大火。
忘不掉的时节，被忘掉的隐患。
好多白云啊，它们把自己越想越白，
白到不好意思，就飘到山那边去了。

 

◆ 一心一意

 

最好的好时候，最难的难题——
举手指，抹黑点在你鼻头。
不许擦，要记得，还不能总惦记。

 

◆ 泥巴，啦啦泥巴

 

泥巴松软如漂木。
童年的那个午后，有五月槐花下的雨。
小人偶在树下搬来搬去，除了它们怀里的约定，
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

 

◆ 失效的蝴蝶

 

蝴蝶怎么就忘记忽闪了？
它停在花上的样子，就是一个白萝卜块儿！
小孩子们很快长大了，他们爱绿皮火车，
爱悠悠的时光轻轻的慢。

 

◆ 雪人不许动

 

你的雪人会笑吗？
它有鞋子吗？
鞋子里有秘密吗？

 

怎么那么多问题？
雪人当然有一双厚厚的棉鞋，
里面装着蠢蠢欲动的脚趾头。

 

你一转头，它就拍你一下。
你一不留神，它就移动一寸。
你还不知道它为什么笑呐！

 

◆ 小花招

 

谈话很愉快。让我放小蚊子咬你吧！
你不要皱眉，我还有小蜻蜓小木鱼，
甚至还有小魔鬼。
小蜻蜓点水，小木鱼点头，
小魔鬼帮你点菜，你敢吃吗？

 

2012年4月5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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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杯子里的北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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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瓢虫带回零星消息

 

寻找一个陷入夜的人。
瓢虫背回零星消息。
它们谨小慎微，侃侃而谈七件事情——

 

他是食花者。
他爱着一个憎恨青气的人。
他晒的月光深深浅浅。
他的烟囱送不走一点烟。
他睡着的时候还皱眉。
他的木屐像梦一样光滑。
他有优质的填充物，不灭的大意图，
以及满眼软到流淌的星辰。

 

◆ 杯子里的北鼻

 

如果你轻叩玻璃杯，就会听到它的回应。
从杯子的内侧，“叮当叮”，叩向你。

 

它爱隔着清水看你，
要不就踩一枚红茶片，还踮着脚尖儿。

 

它会研究你的忙碌、停顿或沉思。
它时而屏气悬浮，时而在杯底漩涡里高速旋转。

 

◆ 讷 言

 

我把微博打开了，的确，那么久以来，
我和漫长的文字约会，却刻意避开简短人生。
这似乎真是不应该。

 

◆ 多一点时间

 

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摆放一个精美的盒子。
无人过问它装了什么在里面，这恰好是我热衷的。

 

太阳盛开，樱花成排，仿佛好看的双行线。
好多的路啊，迎春花在说禁止。

 

盒子暂时只能摆在这里。
我拿走了里面的蜂蜜，无人过问它还剩下什么，
这恰好是我热衷的。也是被赞许的。

 

◆ 跑步花

 

为了抢时间，蝴蝶兰一直在跑。
丢三落四的，整个草地上都是紫色。

 

我跟在后面，它们掉一点，我捡起一点。
眼睛里装不下，就装心里。老想还给它们，又舍不得。

 

2012年4月11日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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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光下的饼干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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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香

 

微笑完美无缺。
因顽固而心怀抱歉。
我外地口音的小伙伴，你把头点点。
让我打开你的陈皮大门，放两把八角凳，
说点茴香故事。陪你一场豆蔻华年。

 

◆ 数 落

 

有人在倒土，堆成堆，象小山。
我们什么都不说吧！我们跑到山后面。
吹吹风，接花瓣，接下来数花瓣。

 

我们轻轻数，它们纷纷落。

 

◆ 龙爪槐

 

我要当一个勇敢的人。
象龙爪槐一样。
它那么老，皮肤那么皱，手脚还打弯。
却举着绿叶片，去看一场青春电影。

 

◆ 月亮下的饼干桶

 

你把皱巴巴给我，我开缎子铺。
你把水灵灵给我，我有杏肉干。
月亮下的饼干桶，扁的饼干圆的桶。
我愿意这样，看到美满怀里抱着的，
是浅浅也浓浓的遗憾。

 

◆ 啵！

 

这是早晨，一块镜子碎裂，啵！
锁门，扔钥匙，一朵荷花接住，啵！

 

冰块碰到冰块，啵！小北极熊第一次试水温，
伸出胖手掌划拉水，啵、啵、啵！

 

所有的啵都是类似的，是求关注，要疼爱，
更是施展好脾气。我看见一个泯然众啵的吻，
就藏在里面。

 

2012年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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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花鸟鱼虫，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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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围墙上的蔷薇

 

五月蔷薇，我们亲如姐妹。
你有燃情火把，我有香薰好味道。

 

◆ 麻雀，密密麻麻

 

麻雀都是战斗鸟。
穿我不穿的旧衣，微服卧底，搞密集战术，里应外合。
灰色机翼，黑眼睛探测仪，
总有一些胆大心细，帮我运回稻米。

 

◆ 鱼，鱼肚白的鱼

 

夜很凉，我的皮肤上有小鱼生长。
它一下子就长大了，不去池塘，也不去海洋。
它在我的耳朵里游泳，在我的指尖上挠痒痒。
最黑的时候，它亮出漂亮的鱼肚子，
让我把眼睛枕在上面，枕着枕着就天亮！

 

◆ 我的蜗牛

 

我的蜗牛是真正的梦想家。
它有健谈的心灵与沉默的舌头。
接受泥土和黑。把叶片搭在叶片上面。
用粘液拉长身体与夜路，偶尔地，在自己的触角上，
绑上一朵摇摇摆摆的风铃花。

 

◆ 剩下我

 

我要在我偶尔疼痛的膝盖上，感知你们。
你们是轻的，叶片、绒毛、关节，连呼吸都在跳舞。
你们有最固执的藤蔓、爪子、鳍或吸盘。
你们是一次次倾巢出动，旧火车在雨里开，你们开窗户尖叫！
那声浪总能漫过我，小巧的欢乐，漫过我放大的悲哀。

 

2012年5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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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跑不开的夜色都在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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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不开的夜色都在水里

 

你有没有想过？每天早晨到来的时候，
跑不开的夜色都在水里。
它们不及焐暖冰凉的身体。或者说不愿。
只躲在水底，带着薄薄的怀念。

 

水里有雕塑。破衣裳。星月之泪。
炽热眼眸。时间褪下的躯壳。

 

◆ 它们都是小蛾子

 

它们都是小蛾子。
用第一天爱戴蝴蝶。
用第二天寻找光线。
用第三天吻别黑暗与旧纹路。

 

最后的夜晚，它们把火焰背在翅膀上。
一飞，就飞出了好远。

 

◆ 鲜花怪

 

每朵鲜花的隔壁，都住着一只鲜花怪。
鲜花怪是魔兽，穿黑战袍，气汹汹。
他没有时钟，只会掐指算。时辰一到，
他就串门子。收走香，收走美。最后吹口气，
摘走花萼的心上人。

 

◆ 我们给夜晚写邀请信

 

我们给夜晚写邀请信。
我们想要用三个字来写它的名字。
我们说“零点一过，你就可以来。”
“我们住在悲伤街幸福1号。”

 

最后，我们写“请回复”。
在附言里，我们写“我们的城市刚刚毁灭。
不过还是有大颗的露珠，它们可以领路。”

 

◆ 我本来是真的要走的

 

我本来是真的要走的。
只是阳台的花还没浇水。说不定，
一会儿日头偏了，我把它搬到屋子里。

 

我本来是真的要走的。
柜子里有一件磨磨蹭蹭的毛衣。
它钩钩挂挂，我偏偏想要带上它。

 

我本来是真的要走的。
我还是需要等你回来，对一下手表的时间。
好让我的离开，与你的遗忘，同时开始。

 

2012年8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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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吃花的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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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抗一个谦卑的人

 

一段很多天的安静，或冥想。
一段讷言，幽居，或躲让。
电光火石，小生活，我的骄傲。
嗯，我是事件的制造者、记述者、终结者。
我是镜子。

 

攀援的时候，
要好好念我的名字。

 

◆ 吃花的鹿

 

她还是穿起黄衣服，
冲进了人群。连同她狡黠的希望，
随风摆荡。

 

风在枝头，红是绿的裙摆。
鹿是缝纫的鹿，它偶尔路过，随意抬头。
鹿是吃花的鹿。

 

◆ 清冽送别

 

呀！肥皂！
呀！泡沫！
气味在厨房里，
绳索在最短的爱情里。

 

象一个人，搭公车。
象一辆公车，空留一个座位。
甜李子长在左心房，它那么甜，那么烫。

 

◆ 黑杯子

 

露珠你好，我是黑杯子。
我是浑圆的，而光线与我平行。

 

石头的光，是石头的黑马。
三叶草的光，是三叶草的黑邻居。
露珠你好。迷路的杯子都是黑的。
还有最深的海洋，最高的屋顶。

 

◆ 怀念自己的一小部分

 

漂亮的季节里，她们都和我说话。
她们是你们中的一小部分——

 

是的，你们。
圆润的种子。
跳舞的黎明。
金黄的种植与牵引。

 

给你看一个人身后的一个天涯。
给你看众芳暄妍里，
那一朵后死的花！

 

2012年10月26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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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积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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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戛然而止

 

这场梦是赠我的手，
它撩拨，抚弄，还学着遗弃。
南方的屋子，小笨马。它遇见石子，
它说唉哟。

 

好久了，我就坐在这里，
手心里是渐渐高起来的土木，与寒流。
跑得有点太快，又停了太久，
记得你曾按住我的眼睛，那时有人在谢幕，
收场了，我收到一枚休止符。

 

◆ 蓝房子

 

地球中心有一座房子。
蓝房子。吐字清晰，没有方言的蓝房子。
新娘子从门前走过，它要响亮地晃一下。
每每送走一个人，它就会多一面潮湿的墙壁。
是的，后来的蓝房子在水里。
下雨天就会飞起来。

 

◆ 唱歌的积木

 

你相信吗？
反正我是信的。
那一刻，火绕过了它的名字。

 

他们说它的心中仍有绿意，
还有落叶起伏的波浪。
你可听见？它在一次次的团聚与分散间，
小声地歌唱。

 

它有白肚皮，泡沫脚，它送上鲜美阁楼，
然后化掉。

 

◆ 风羽与城

 

风是海的耳朵，羽毛是天堂的脚步。

 

满的风，圆形的风，它们吹向城堡。
一片羽毛，四下里跌跌撞撞。

 

是谁伸出细小的指头，碰触之前，
你说继续，我说倒塌。可是我们都没有看见，
徒然沙，光之花，正在致密堆积——
一个遗忘，又一个遗忘！

 

◆ 光阴宅院

 

就放在那里，再也不要理它。
十年后，它落满灰尘。
二十年后，它落满灰尘。
陪着我们老去了，它还是落满灰尘。

 

这是离我们最近的永远，小永远。
就算我们是沉默的，沉默的，永远沉默的，
那扇门后，有村镇，有水乡。
那潺潺的流水声哟！

 

2013年1月22日

 

 

               （完）

 

 

The Ghost Of 3.13---I Never Saw A Firef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