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中国的教育比体育好不了多少。目的不明,思路不清,观念混乱。教育,究竟是公益还是功利?究竟是事业还是产业?究竟是素质还是应试? 想不清楚,更搞不清楚。教育如此糊涂,教材当然胡闹。
最近,以教育的名义,以教材改革为由的标新立异甚至胡编滥造,未必登峰造极,确已肆无忌惮。
请看——
新初中版《新理念英语》将包括宋祖英、林心如、邓亚萍、姚明、杨利伟、刘德华等共有6张明星照选入教材。按照课程教学内容,学生要根据书本列出的明星年龄和籍贯完成相应的英语短句翻译。
高等教育出版社《新版《大学语文》的诗歌部分,编入罗大佑的《现象七十二变》。编者认为:今天的流行歌曲,或许就是明天的诗。以此审视,流行歌曲自有超越通俗文化的意义与价值。
上海将曾被齐秦、动力火车、周杰伦等多位港台歌手演唱的歌曲《蜗牛》,收入《中学生爱国主义歌曲推荐目录》
一篇刘翔的新闻特写首次被收入上海市小学教材,而且还创造了上海市教材快速引进最新时文的纪录。有刘翔课文的五年级新教材目前还只是在首批40所左右学校使用,随着二期课改的全面铺开,它将作为每一名上海孩子成长过程中的必修课。
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的“语文新课标必读丛书”中,作家阿来获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尘埃落定》,成了入选的当代长篇小说。由于小说中的一些性的描写,引起了部分学生家长的担忧。
人民教育出版社编写的全日制普通高级中学语文读本(必修)第一次出版,其中节选王度庐的《卧虎藏龙》和金庸的《天龙八部》两个章节,并为一个单元,取名为“神奇武侠”。
还有不少,但够了。
学生教材,特别是中小学生的教材的媒俗,追星,炒作,逐利,一至于此,误人子弟,祸国殃民。
一度,我们的教材以阶级斗争为纲,并且采取“急用先学,立竿见影”的方式编写,已经让一代人或许还不止一代人的精神错乱,心智不全。现在又来了,且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学生教材应该凝聚包括本民族在内的一切人类文明的精华。它的特征,是静态,而不能像新闻报道一样是动态。教材编写,应该慎思,谨言,缓行,相对稳定。我甚至认为,只要是教材,就不选活人的东西。人还在,心不死。今天是金牌,明天是丑闻。今天是明星,明天是绯闻,人不堪其扰,心不堪其惑。何教之有?活人的东西,未经时间的考验,取舍之间,全看一个“名”字,不是精华,难免浮华,于材何用?更何况,跟风追星,哪不行,又何劳教材,又何必教材?
梁启超曾在《学校读经问题》一文中写道:“古书训词深厚,含意丰宏,能理解古书看,则借此基础以阐发新思维,或尚有着手处,若全国皆习于浅薄之文学,恐非惟旧学失坠,而新学亦无自昌明。”我们或许可以不读经,但梁启超的话却不得不听。
海明威基本不读活人的作品,他说:“活着的作家多数并不存在。他的名声是批评家创造出来的。批评家永远需要流行的天才,这种人的作品既完全看得懂,赞扬他也感到保险,可是等这些捏造的天才一死,他们就不存在了。”我们与海明威时代的不同是,中国没有批评家,天才的名声不是批评家捏造的,是商人捏造的。而且,这种人的作品未必读得懂。
例如,人民教育出版社全日制普通高级中学试验修订必读的《语文读本》第一册,选了季羡林的一篇散文《法门寺》。季羡林被奉为“国学大师”,但从这篇文章看,
同册,还选了当代明晃晃的文化学者余秋雨的一篇散文《老屋窗口》。很明显,作者在找鲁迅《故乡》的感觉,然而,《故乡》是小说,却创造了巨大的艺术真实,余秋雨写的是余家的事儿,却矫情做作,大有编造之嫌。相形之下,相形见绌不说,简直是天壤之别。当然,未必都是鲁迅,但也别差太远,又不是反面教材。
类似的问题,这一册里还有,更何况,问题不止这一册,更不止这一类。
我认为,图书出版应开放,应放开,不设禁区,不能垄断,真正落实宪法的“出版自由”。教材则必须专属管理,专门研究,专家编写,并且是特许经营。否则,见利忘义,一窝蜂出版教材,且恶性竞争,则什么妖魔鬼怪都会放出来。人心大乱,天下大乱矣。
一个笑话说:在上文学课时,一位爱赶时髦的女学生问教授是否读过当时流行的一本畅销书。教授承认没有读过。她便大声批评道:“呦,您可要抓紧呀,它都发行三个月了!”教授不紧不慢地回敬道:“姑娘,你读过但丁的《神曲》吗?什么?没读过?那你可要抓紧呀,它都问世好几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