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花飞到天尽头
去年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博客,对网络也相对陌生,生活不算封闭,但是内容相对情绪化,于是在热的发慌的季节跑到中国的最东端——成山头。
之所以有这样的夙愿,是因为我喜欢红楼梦里的两句诗:
愿奴肋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于是我乘风而至山东威海,站到“惊涛拍案,卷起千堆雪”的山海之颠,不禁生出无限的感慨来,在天地之间的生灵,都惊诧于自然景色的恢弘壮丽和造化的神奇因果,人类的伟大与渺小,从来是交替给自然历史的发展,时而智慧时而悲壮,时而英勇时而血腥,而我们比较蝼蚁,未见得高级在哪里,不过它们忙碌它们的使命,我们遵循我们的使命,这使命大部分是被动接受而非主动取舍的,不过还好不危机生命的长度,不过让质量有所差别,而质量,真正在乎的人不多。
在成山头,我和秀艳只有一把散,两人外出均无习惯多带衣服和防止天气变化的行头,于是大雨来了只能到一个工艺品商店躲避一时,开店的是一对中年夫妻,面容朴实,笑容亲切,邀请我们到他们家的乡间别墅住一个晚上,因为已经下午五点,从威海回烟台的车子可能没了,回北京的话我们又觉得尚未尽兴,问了价格,说一百元三餐加一晚住宿,觉得不贵。我和秀艳也全无安全方面的怀疑,就跟着人家到村子里去了,果然是四围是绿色的田野和威仪的大海,小院子干净整齐,楼下楼上大约一共四百平米,装修的不错,我和秀选了二楼西侧一个可以看见大海和田野的房间,就换了舒服的衣服休息,希望第二天雨停后看见海上的日出。房东夫妻在晚餐桌上向我们介绍了他们的一双儿女,儿子高三,住在学校不回来,女儿大学二年级,在北大。他们夫妻一年到头在海边经营工艺品商店,同时接待散客住宿,不但供养了儿女上学,还盖了这价值几十万的小别墅,日子过的很美好。
我们和房东家的小狗成了好朋友,追来打去,还拍了许多照片留念。第二天清晨,并没有晴朗,天空阴霾,大海却显出别样的雄伟和深沉,我们怕雨一直持续,决定辞行,临出门结算费用,房东却要两百。我们奇怪不是说好一百的吗?房东说一人一百。但是我们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差不多,吃东西少,住一个房间,在烟台火车站对面的繁华地段,酒店标准间不过一百,这里山野人家忽然生出这样的计算智慧。但是我们没有多说什么,付了二百离开,感谢他们的招待。不过觉得他们夫妻衣着简朴,养育儿女不容易,就当我们这北京的姐姐给不相识的弟弟妹妹尽了一分心意吧。
我们走了很远才到车站,为什么不请他们用车子送呢?一个是我们不愿意麻烦别人,一个是想欣赏田园风光,东侧是辽阔的大海,西侧是苍翠的田野,身后是红白相间的小楼,前面是寂寥的遥远的道路。我们在小雨中行走,偶尔摘一朵花别在书包上,也没有想起什么劫匪啊,坏人啊,只觉得一切都是自然而美好的,仿佛我们是经过此地的候鸟,要回北方去了,依依不舍却也满怀感激。雨下的忽然大了起来,却发现孤寂的路边有个小玻璃屋子,一个小兵在屋子里值勤,我们进去借地方暂避大雨,于是闲散的谈话几分钟,雨小了点就感谢告辞出来,继续上路,身后的小兵恐怕这辈子不会再见,也恐怕有天可能在一个繁华的街头擦身而过,这些都是我们所不能明了的冥冥中的缘分,前生今世,尘埃点点,我们却如风中的蒲公英,忽然来去,那美丽的景色在心底渐渐沉淀成一朵桃花胭脂,时时芬芳时时美艳,让我知道,这一生就是由许许多多美好的刹那组合的,由点及线,由线到面,又由面到体,别致出了精品,只等有天悄然离世,再八这精致琉璃砰一声碰碎,回复成点点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