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和我玩?
小时候在乡下,一群小孩子,整天东杀西突,在没有上学以前,都是和附近的孩子玩耍,关系也很不稳定,谁和谁是好朋友,昨天好好的一起游戏,今天就可能为了一片好看的叶子而反目,当然估计过不了几天,又会好起来。有时候,小孩子的世界有另外一种复杂,部分来自本能,部分来自对成人世界的模仿,比如有时候一个有跳绳的小孩子要求大家都不和某个小孩子玩,于是被孤立的小孩就孤单的在旁边看着,或者一会就去别的地方自己玩了,也或者心里暗暗发誓,明天也带玩具给大家,让大家不和你玩。而所谓的大家,有时候不是那么“正直”,不是那么的值得争取,他们的存在,他们的取舍,很多时候也是盲目的、功利的,甚至是现实而残忍的。小时侯看见一群小孩子虐待小动物,或者看见一群小孩子欺负某个智力偏差或者有些公开弱项的小孩,为什么呢?其实也不是为什么,那是一种恶的本能被激发,或者这是人类与一切其他动物都存在的劣根性。
初中时候,我是班长,学习好,个子高,性格也比较直接。班上有个女生个子很小,皮肤很黑,不漂亮,每次考试必然全年级倒数第一,班主任如同厌恶丑小鸭一样的态度,大家都看的到,于是大家都不和这个女生玩耍,体育课自由活动,她一个人坐在操场的角落里。我觉得这个女生脾气很好,也勤劳,大家玩耍的时候她能自己做服务,做清洁或者去给若干骄傲的公主跑腿买东西。于是我帮助她放学后补习功课,他的父母如同看火星人一样的珍视我,她家的条件一般,每次我去都得到最好的待遇,好吃的水果和点心统统搬出来,为了躲避这芒刺在背的热情,我后来带她去我家写作业,或者干脆放学两人去公园。
有一天中午,一群男生恶作剧,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写了我们年级的“十大恶心女生”,其中榜首就是这个女生的名字,她企图过去擦掉,结果被一个男生朝着肚子狠狠的踢了一脚,另外一个男生故意把足球踢到了她的脸上,我听说的时候,那个女生已经躺在教室的水泥地上被围观起来了,一些女生小声的责骂那几个男生的过分。我当时真想过去扁这几个混蛋,但是还是先送这个受伤的女生回家休息。班主任并没有处分惹祸的男生,那个女生后来终于没有毕业就离开了学校。我想她已经不稀罕和这个班的任何人玩,宁愿早点离开每天受折磨的学校,宁可放弃继续努力学习上高中的机会,这个事情在我年少的心底,已经由当时黑色的叹息,被光阴的雨水冲淡,冲淡不是不存在,是阴霾了那段时光的回忆。
大学时候比较忙,一群人疯狂的玩,打工是玩,写作是玩,拍戏是玩,跳舞是玩,可是也不是就不寂寞,那时没有人和我们谈话帮助我们,从小到大都是自己摸索着活着,老师只关心成绩,父母只关心吃饱穿暖,朋友们都是一头雾水,我们都不知道未来,不知道选择,不懂得谈恋爱,也不懂得选择适合自己的职业和生活方式,我们都在激流中匆忙奔跑,若干年后停下来回头,原来不该这样的。始终和许多人在一起接触着,但是始终是自己一个人在玩,于是疲惫了,很希望自己的爱人是朋友,企图一个钻石戒指捆绑住一个永远的伙伴,一起玩,一起吃饭散步,一起四处旅行,一起分享图书电影,一起排解寂寞困难。可是,那样真的可以确认吗?《半生缘》里面的曼贞说:“世钧,我们回不去了。”
有时候,我们学了许多非常没用的客套和寒暄,浪费了时间还隔膜了心灵,我总是回想起上小学以前,红着脸把手背在身后,轻声说:“谁和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