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和北川一生一起走”

——一群北川学子的誓言

    5月27日，我随单位其他同事一同来到了位于绵阳长虹培训中心的北川中学。之前以为孩子们一定是满脸愁容和难过，可是当我下车后看到他们脸上依然美丽的笑容，我的心在那一刻终于放下来，心里在对自己说，“还好，没有想象得那么糟。”

    我们到北川中学时，刚好赶上孩子们做课间操的时间，由于操场上都是他们休息的帐篷，孩子们就只能站在帐篷间的缝隙中做操。小孩就是小孩，他们依然调皮，在老师不在的时候，他们也会偷懒，做操时懒洋洋的。看到这些时，也会让人忍俊不禁。

    由于北川中学的师生们在地震发生后受到过度的关注，很多媒体的记者已经在此之前对他们进行了轮翻轰炸，虽然我们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采访，但是为了不打扰他们，不让他们由于我们的采访再次受到伤害，我们选择了隐性采访的方式，白天我们是志愿者，晚上等孩子们睡了，再把我们看到的、听到的记录下来。在与学生的交谈中，孩子们告诉我他们已经对记者感到非常厌恶了。同学们说，很多记者采访就是让他们反复回忆自己过去的经历，回忆一次他们难过一次，有时候回忆时，忍不住会哭，这样记者就会拍个特写。很多关于北川中学的新闻就是这么来的。我们在电视屏幕上看到的感人的镜头，在报纸上看到的震撼画面，都是一群所谓的新闻人不惜放弃自己的良知，这样搞出来的。同学们还说，记者们来采访让他们配合也就罢了，可是真实是新闻的第一要素，有的媒体都没有遵守。所以，只要看到有记者在拍他们，或者只要说记者采访，他们都用沉默来应对。

    在与孩子们的交谈中，北川中学高三七班的几个男孩告诉我，地震发生时他们在操场上上体育课。突然大地开始震动，让他们无法站稳，于是他们选择了趴下或者蹲下。由于他们离教学楼比较近，害怕楼倒下来砸到自己，他们试图爬到操场中央。由于地震烈度太大，有的同学根本无法移动，他们就相互拉着慢慢移到相对比较安全的操场中央。但是，可怕的一幕出现他们眼前，北川中学主教学楼三、四、五层楼直接往下坐，一、二层楼被压在下面。地震产生的烟雾顿时让美丽的北川中学模糊不清。十分钟过后，当这一切暂时停止时，高三七班的同学选择了义无反顾地救人。当时，这个班做出一个决定，女生由于身体比较弱小，呆在操场上不动以保证自己的安全，男生全部去救人。同学们找来门板，在没有任何工具的前提下，他们用双手扒开一块块残缺的预制板和一块块砖头，把受伤的一个个同学抬到门板上，然后抬到操场上，让女生们负责照顾伤员，男生们则一次次地冒着余震可能导致教学楼再次垮塌地危险，往返废墟救人。

    可爱而又腼腆的大男孩告诉我，他们当时根本忘记了害怕，在救人的过程中，在废墟下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一次次映在他们的眼里，他们也不害怕，这些勇士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自己最大努力多救一个同学出来。在营救的过程中，有一些家长也来到学校找自己的孩子，看到这些孩子们那么勇敢也纷纷加入到救人的队伍中。其中一个家长找来推土机，把一些残楼断臂推开，可刚推了一下，就发现推的土里有遇难学生的遗体。这些孩子们站在推土机前，形成一道人墙，阻止家长这么做。他们说：“这里面还有一些幸存者，这样推可能会让受伤的同学再一次受伤。”最终，家长停止了开推土机与孩子们一起用手扒开水泥板救人。就这样，这些大男孩们不停地往返于废墟与操场间，他们不知疲惫，心无杂念地救人。

    由于北川中学地高三学生教室都在教学楼的三四五层，高三598名同学都躲过此劫。这些孩子们在与死亡失之交臂后，没有胆怯，他们争分夺秒地从死亡线上救出自己的弟弟妹妹。高三十班的一个男孩告诉我，他妹妹在读高一，所在的教室在地震中深深地陷下去了，他一边救其他容易救的弟弟妹妹们，一边顶着担心妹妹安危的巨大心理压力。他不知道妹妹是否还活着，他只知道他要做的就是救能救的、易救的同学，而妹妹所在的教室陷下去了，救援难度很大。不过，或许上苍也被这群孩子的英勇无畏感动，最终他的妹妹也被救出来了，但却是高位截肢并且伴有精神异常。听到这些，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这时，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那时的我，觉得自己太渺小，几乎不能为他们做任何事。

    同学们在讲述自己救人的过程时，他们的脸上流露出的是自豪、兴奋、幸福。他们说，以前自己根本没想到自己会是英雄，自己可以去救人，一次地震仿佛让自己长大了很多，当时，自己考虑的不再是个人的安危而是学弟学妹们甚至是老师们的安慰。在交谈的过程中，有一位大男生告诉我，他在救人的过程中，脚被钉子给戳伤了，当时都不觉得疼，虽然流了很多血，但那时根本无暇顾及，只是跟其他同学一起尽自己最大努力把受伤的弟弟妹妹给救出来。旁边的女孩告诉我，本来当时也要给他敷点消毒药的，但因为从医务室里抢出里的药品不多，他为了把药留给受伤的弟弟妹妹，自己拒绝敷药，后来就那样忍着剧痛，一瘸一拐地与其他同学一起相互搀扶着步行从北川走到绵阳。

    到了绵阳九州体育馆，这群可爱地孩子们并没有闲着。他们和其他志愿者一起，搬运救灾物资，照顾伤员，直到他们被转移到长虹培训中心。在北川中学里，你可以听到许许多多让你感动地故事。高三10班的同学们在转移时，从学校的小卖部里分到一瓶雪碧饮料。孩子们虽然口渴而且又饿，路上没吃的，他们的嘴唇上都渴得起泡泡了，可是每个人在传递那瓶饮料时，都只是把饮料送到嘴唇上舔舔而已，没有一个人大口喝过。直到他们到了绵阳九州体育馆，那瓶饮料似乎还是那么多。

    孩子们在讲述他们的故事时，不经意间提到他们的班主任。他们班主任老师在地震发生时，一直都和他们在一起，和他们一起抢救被埋在废墟里的同学。只是在救人中途中慌忙回家敲了敲自家门，因为他怀孕的妻子独自在家，发现没人应，于是又跑来和同学们一起继续救人。到了12日晚上，他们要撤离时，由于老师要照顾其他同学和伤员，于是便请他的两个男学生再次帮忙寻找一下他的妻子。所幸的是，他的妻子后来被发现，并且没有什么大碍。

    在即将撤离北川中学时，为了给伤员找被子或者毯子盖。这群孩子们又冲进摇摇欲坠的宿舍楼，抱出自己的被子给受伤的同学盖上。由于伤员较多，药品和纱布远远不够，同学们脱去自己的衣服为伤员们止血。有的同学受伤严重，当时又没有足够的条件来抢救，这群孩子们就把他们抱在自己的怀里，不断跟他们说话，因为他们害怕一旦受伤的同学睡着了，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有些伤势过重的同学就是这样在大哥哥、姐姐们温暖的怀抱里去了天国。在大地震来袭时，这些高三的学生们选择坚强和冷静，在余震不断来袭时，他们选择了勇敢和舍己救人。可是，当他们的学弟学妹们离开时，这群孩子们哭了，那时的北川也下着小雨，顿时大地与他们同悲，所有的悲伤、痛苦、惊吓在那一刻随着眼泪奔涌而出。哭吧，孩子们，难过的时候不要憋在心里，大声地哭泣。哭过以后，眼睛是最明亮的，也是最美的。哭过以后地孩子们选择了乐观、坚强，今天他们正在为高考冲刺。

     在谈到理想时，这群可爱的英雄们不约而同地表现出对大学的向往。经历了一次地震，看到那么多房子倒塌，那么多人遇难，那么多人受伤，他们的理想也随着地震发生了改变。以前就觉得自己喜欢什么就什么，现在不同了。他们有很强的责任心了，他们不想看到悲剧再次上演。他们中，有的想学土木工程专业，将来设计更坚固的房子，即使10级地震也震不垮。有的同学想成为一名医生，能让更多的生命可以延续。有的想报考军校或者想考国防生，像那些解放军战士那样去抢救他人的生命。还有的想学软件专业，他们想开发出能够预测地震的软件，这样，地震就不会给人们造成太大的伤害。地震让这群孩子们忽然间成熟了、长大了。他们心里不再只是自己，而是一种承担。

    在交谈中，笔者发现，虽然这些同学们目前很安全，而且吃饭、生活等都不用愁，可他们仍然思念自己的家乡，他们想回北川，想看看自己已成废墟的家，他们想跟自己的亲人在一起。每次，当这些可爱的英雄们提到北川时，脸上绽放的是自豪。他们说北川的天很蓝，水很清，而且一点都不热，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散发着大自然的芬芳。是啊，谁不思念自己的故土呢，谁不想念自己的家乡呢，即使现在已成一片废墟，但那儿也是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啊！

    同学们在与我交流时都表示，大学毕业后他们还想回北川。他们想通过自己努力，让昔日美丽的北川恢复她漂亮的容颜。他们说，他们要和北川一生一起走，患难荣辱与共!

    祝福你们，亲爱的北川中学同学们！愿你们的未来一路平坦，愿好运陪伴你们，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