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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醒来,收到在北京的me发给我的信,信的题目是条绒裤。
她说前不久买了一条条绒裤,是因为我在大学的时候穿过一条条绒裤,当时她觉得那条裤子软软的,一定很舒服。所以后来对条绒裤一直很有好感,一直惦记着想买。直到前不久,她终于买到一条合适的,她说,穿起来果然很舒服,就像朋友一样。
我真的忘了是什么原因,大学时候我们就互相称呼me。倒是me还记得,她在信里告诉我说,有一次我俩闲聊时说起上中学的时候看的一个用动画片来教英语的节目,其中有一集是《海的女儿》,当王子把邻国的公主当成救自己的人时,小小的人鱼躲在礁石后面,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It’s me!It’s me!”她说,当时年少的我们都喜欢那种心痛而无助的感觉,喜欢那个执着的人鱼公主,所以从那时起我们就用me来称呼对方。
me说了之后,我还是没有什么印象,但那种心痛而无助的感觉一下子又使“me”这个称呼重新饱满起来,因为我们对那些情感和彼此的认同一直都在。
大学毕业后在每封通信的开头,我们都写上:亲爱的me,每封信的最后,我们都写上:爱你的me。我们会很长很长时间不联系,但我去年回北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me。是她到机场来接的我。我们拥抱,为五年不曾相见。我们手挽手的走路,一如我们的大学时候。
大学里,我竟然有一次在公共场合里大声哭泣,年少时的小小的心灵所无法承受的打击,以后每次想起来觉得那么的不争气和丢人,但幸好当时me能够抱着我,我在她的肩膀上无所顾忌的大声哭泣。
me说她读我博客里的那些文章看到某些话会会心一笑,但笑完后会鼻子一酸。我的第一篇博客的最后一句说:我怕我有一天会突然放下筷子,把自己做的菜一推,凄然道,我要回家。me说,她真真爱极了这句话,一股股热热的东西忍不住从眼角淌了出来。你回来吧,她说,等你,在北京。
去年我回北京的时候一直住在她家里。5月24号那天傍晚,我从清华一个朋友那儿回来,准备晚上和另一位朋友见面。在她家附近,看到一辆窗玻璃被撞得支离破碎的出租车。到她家才知道,出事的竟然就是她,已经被送到最近的丰台医院。我急冲冲的赶去医院,刚好看到医生在给她面部缝针。她的本来姣好的面庞全是血,和深深浅浅的创口。我在一旁看到医生缝一针,心里就痛得揪一下。阿振守在她身旁,脸都虚白了,脑门上都是汗。他紧紧握着me的手,十指相扣,嘴里喃喃的说着话,仿佛在安慰正在受苦的妻子,也仿佛安慰自己。我看到不是大学时候那个和me谈着恋爱的阿振,而是一个丈夫,在这样的时刻是比其他所有人多一千倍,一万倍地心疼她的人。我眼泪更多地掉下来,为世上一个人的身边能有这样的另一个人。不像爱情初生时那样的激烈和梦幻,夫妻之爱,更像恩,厚重而漫长。
我跑出医院去给阿振买水,因为看他几乎虚脱的样子。可恨我天生是个路盲,买水回来后我就不知道me的病床在哪个方向哪个房间了。天又黑,医院一时间找不到个人影。我努力回忆熟悉的标志,在整个医院的楼之间来来回回的走,来来回回的走而找不到路。影子被自己在混乱中踩碎了一遍又一遍。那种感受是这样的深刻,以至于有些瞬间我竟然恍惚我是不是在北京,我为什么会在北京?我怎么会这样的在北京?
医院大厅的昏黄的灯光下,那个朋友跑来相见,说可以给我另找个地方住,我低着头说不想,我只想还住在me家里,离医院近点,可以每天去看她。说这个话的时候,我想哭,但却一点也哭不出来。
5月28号,我最后一晚在北京,第二天清早的飞机回深圳。我去医院最后一次去看me。我还记得我走下楼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me在走廊里看着我。不想再作停留匆匆离开,我怕我的眼泪就要出来。
没有人送我,29号的清晨我离开了北京,而这一晃,已经一年半了。
在这封名叫条绒裤的信的末了,me说,一条条绒裤,一段友谊能给我的生活带来这样奇怪的影响,你想不到吧?我笑了,因为她也想不到,一个意外,一段友谊能给我的生活也带来这样奇怪的影响。那些细微的时刻,那些别人所不知道的经历和内心的体验,乃是因为我们互相在彼此的生命里。
我珍惜我们的友情,它是那样的柔软,就像条绒裤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