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

作者：冬雪中流

想看杭州“断桥”的心思不是一下子长出来的。

那感觉就像心上长了树，是小树，然后才是一点点，一天天，长了很多年，终于长成，成了现在的模样。根在心底，枝叶装在胸膛，茂茂盛盛的，屹立在心坎上。因此，心里满满的，全是温柔和疼痛。

断桥，与“白蛇传”有关，与“白娘子”素贞有关，家喻户晓。你看，就算没有《白蛇传》的故事，单就“素”和“贞”这俩字，也可以浮想翩翩。因此，断桥里最柔软最撩心思的部分，是个传说。传说太古老了又动人，一定会诱惑人心，使人的情感跟着跌跌宕宕、冲冲撞撞，使人心里含满忧伤，眼里闪烁泪光。

可是，断桥太长，我又太弱。

往年，去杭州，虽然都念着“断桥”，可总没有得体的时间和体力。今年，我竟然决定的那么彻底、坚决。就算那赖赖（赖赖的故事，见拙作<背佛>）哭死过去，我也要走，要去看。这原因，想不清楚，也许人老了，也许人生无常，也许怕留下什么遗憾……总之，我去的时候，是除夕那天。马不停蹄地赶到杭州，赶到断桥边。突然，那冷冷的太阳出来一下，仿佛出来看看我。只是，阳光并不温暖，而是冷俊、冷静。

我这个年龄，也该冷静了，我想着。

于是，就傻傻地把这个“偶尔出下太阳”的现象安排在我的命里，算在老天身上，它在眷顾一个生灵的执着吧，既让我看了阴雨下的断桥，又让我领略了阳光打在桥面上的景致，而且还是冬天的阳光。因为，我离开的时候，太阳又躲进云层后面，过年去了。根本就不理会人间的这些游魂野鬼，不搭理这些“素”，那些“贞”。尽管，素还是朴素的素，贞还是贞洁的贞。真的，那风，冷的我心都凉了。

http://s16/middle/46830b41hb7d1cb5bf51f&690图/中流  文/冬雪

图为杭州西湖断桥侧面。顺着这个方向走过桥去，就是“白堤”，两岸柳树相依。

站在桥头，我突然安静下来。

“一个美人，一把伞，一点小雨，一点浪漫”。原来，爱情与年龄无关，只要生命还在，情就在，爱也在，就有对美好感情的向往和渴望。只是这些，我暂时都不需要，或者说，不那么急切。我只是看一看，想一想，还我心底的愿。我是有“愿”的，就像每个人，大的小的，谁的心里没个小九九、没打着小算盘呢？

曾经，桥上桥下的情感是如何渐渐浓厚，又渐渐凋零在寒风里的呢？难道所有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都是这样，需要天各一方，死不瞑目的吗？有人说，那是法海的错。可比照人心，我总觉得是“人心”的错。

我曾经对孩子说过一段下面的话：“只要你爱，就得承担后果。这个后果，与别人无关，更与家长无关，家长早晚要死在你们前面。不能因为长辈的私心，让你的一生有遗憾，不开心。因为你的一生在你自己手里，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包括父母。同样，任何人也没有照顾你的义务。生命是否可爱与灿烂，靠的是自己！”

强迫和干涉他人“爱情”的后果，会制造出无数无数的心伤和疼痛，而一个心伤和疼痛的人很难再把美好留在人群里，传承给他人。没有“美好”的人群多可怕啊，不用想，都怕怕。“长桥不长，断桥不断”，这是西湖边上的经典，也是上天给予人间的警世吧。

http://s13/middle/46830b41h78c830e029bc&690图/中流  文/冬雪

图为断桥正面，拍摄者的身后，就是宝石山，这张照片里，当然看不见山的影儿。

    曾经为这桥的故事，我肝肠寸断，桥下的水，也在我心里涨涨落落，起起伏伏，并不像这个时节的冷，上面还浮着薄若蝉翼的冰。

人说，有雪的日子最简单，最干净。

第二天，杭州果然下雪了，可是我病了。我没有力气再走到断桥边上，看看雪花缠绵下的桥的美、人的美。我想像着，那雪花，成群结队的，从天上来，悄悄地隐藏到春天，到那绿树、青草、鲜花和流水潺潺中去了。

晚上，这些“想像”走进梦里，奇怪的是“梦”里的主人公竟然是“我”，正从断桥的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一直在走，一直在哭，哭成了一片一片的雪花，落在桥上、桥下，成了西湖十景之一：断桥残雪！

2012年1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