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能承受痛之重(上)
1
这个时候,没有害怕,只有颤抖,不由自主地颤抖。
一声、两声……一共五声,我打倒了四个,还有一个因为手的颤抖打得向上些,打到了那个家伙的钢盔顶上,我看见火星四溅,那家伙倒下了,坚决没有电视电影里的虚假,他咣当一声倒下去,他还会趁机装死,不再冲锋。我知道他没有死,因为在60米距离上,我的子弹只有吓倒他的力量,根本就不能要他的命!
敌人,还是上来了,这是一个班。
剩下的人正在迂回着向我包抄。我知道他们使用的是折叠式冲锋枪。情急之中,我转身跳进一扇被打烂的窗子,躲在窗台下。手枪的枪管已经很烫了。退出弹夹迅速看一眼,那颗金黄的圆头子弹平静地躺在弹夹里面的弹簧上。对方不可能不会从我射击的枪声里听出我所使用枪支的型号和装弹数量。
我解下武装带,顺着窗口扔出去。
我痛恨想当然的作战服装设计。它没有吊带,挂的装备多些,或者在跑动和翻跃障碍的时候经常下沉,而且皮革很薄,不足以抵挡一颗步枪子弹的点射。虽然设计这皮带的原意是可以作鞭子,打敌人。可事实上,这“鞭子”经常抽打自己那些不听话的士兵们!
现在,我的枪里还剩下一颗子弹。
记得一个国内非常有名的战地记者对临时派给他的警卫说:“你们得看好我,我要是被抓了,我可什么都说。”当然,他是当笑话说给首长听的,但那也是他的心里话。可我的教官却曾经不止一次地把别人的理论拿来,军装笔挺地振奋我们,比如说:“你有100颗子弹,要把99颗射进敌人的心脏,最后那颗给自己。”当时,我就在心里想:“你剩下一颗子弹的时候会不会投降?会不会把子弹打进自己的胸膛?”
我盘算着这颗子弹的用处。
枪声密集起来。
枪声来自不同方向,他们已经完成对房间的包围。我还非常清楚地听明白了两个用意,一是相互火力递进掩护;二是没打算捉活的!
没路可走了。
那一瞬间,我想让自己流出点眼泪,因为很久很久都没有哭过了,而眼泪憋在心里的感觉就如背着一生磨难、一生愿望,一生之无奈。只是,我不想让敌人看到我脑袋开花的惨状,我得给自己留一个比较体面的尸体,脸上的表情最好还要微笑……这会给还想着自己的人一个安慰,一个美好的回忆。
我长叹一声,微笑着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肚脐,即使闭着眼睛我都可以准确地摸到腹部大动脉的准确位置。没有丝毫犹豫,扣动扳机!
2
痛!
我居然记得痛,从身体深处传到脑袋里来!
痛,让我清醒!我没有在床上,我动不了,我缩成一团,我已经在地毯上了。我想,这个情况一定发生在“我跳进窗子”的时候。肚脐附近剧烈疼痛。
2006.06.07,晚上,将近12点才睡,因为我的学生家长打了学生。学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强烈要求我训他爸爸一顿。
孩子说:“你不训爸爸,我不甘心!”
我说:“理由呢?”
孩子说:“你来想。”
我说:“我没在现场。”
孩子说:“那等我做好了作业再想。”
孩子的作业做完的时候,孩子爸爸果然送上门来了。
我对孩子说:“你回家吧,我训你爸爸。”
孩子说:“我要听着。”
我翻了翻白眼珠子,厉声说道:“大哥,你怎么搞的?让你打,你怎么打得这么轻?孩子刚才跟我讲,说是才疼了几秒呢!”我转过头来对孩子说:“他怎么打的你,我没有看到,现在让你爸爸重新打你一次,我看看哪里错了,然后我训他!”
孩子极快地看我,又看他爸爸,说:“老师再见。”
这样的痛已经发生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北京,在航空大厦14楼,我曾经的宿舍里。那也是深夜,也是这样的痛。我以为我要上卫生间,我是跪在地上挪过去的。到卫生间的门口,眼前变得昏黄,意识在渐渐消失……隐约觉得一个人来到我身边,又一个人来到,是两口子。住在卫生间旁的办公室兼宿舍里。只是平时是没有来往的。他们要打120。我说:“不用,扶我到我房间里,我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