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潭日记165：三月雨落心空

晏弘

三月天气忽冷忽热，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前些日，暖洋洋的，一觉醒来，气温骤降，出门披上外套，还是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疾忙把衣服裹紧，如同藏宝在身，看一场雨足足下了五天五夜。

寒意料峭，风雨如晦，雨如密麻，朦朦胧胧，润物无声，如神在场一样，泼出了一地新绿，树上的新芽不是鹅黄，就是嫩绿，鲜奇着游人的眼，而石楠的叶心是红的，人心呢？太杂了。路边香樟树的枯叶落了一地，并不应景，却落出新陈代谢的道理。赶趟似的花儿们，热闹非凡，梅花香自苦寒来，疏影横斜，暗香浮动，人们无不赞叹，梅花谢幕后，玉兰花开，玉兰谢了，海棠上场，而桃花、山茶、樱花、紫荆、梨花在排队，想必远在深山的幽兰也该睡醒了，淡妆浓抹总相宜，楚腰纤细掌中轻，好看得很哪！

雨中看花，放眼望去，细雨缤纷，落英缤纷，人事缤纷，哎，伤感总是难免的，赶紧转过身去，一湖禅意就在眼前，这是黑池坝，诗人陈先发先生发“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之幽思，写出诗哲学著作《黑池坝笔记》系列，黑池坝有福了！雨点自在、随缘地敲打湖面，如万只纤手齐拨琴弦，又如大珠小珠跳落玉盘，不是玉盘，是碧阴阴的大块光景，暗示“相忘于江湖”。微风吹拂，湖水扬起，惹动数不胜数的波纹，莫非东坡做出的好文章，“行于所当行，止于所不可不止”。湖边垂柳，满树披拂绿丝绦，如美人秀发过腰，袅娜而多情，就像诗中的诗眼。一说诗眼，我就想起李商隐的诗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柔情似水，一点就通，灵敏如量子纠缠。“频呼小玉原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认得声，因为认得心。杜甫有一句诗：“群山万壑赴荆门”，“赴”字点睛，也是一往情深，却是力拔山河，英雄追美人，可歌可泣，九泉之下，明妃有知，魂亦归来。

都说春雨贵如油，地气向上，草木蔓发，需要雨水滋养其根，根扎得深，基打得牢，方能八风不动，无惧旱涝。一年之计在于春，三月的小雨就像开场白，万物无不心动。开场白就要直指其心，直指当下。禅宗六祖惠能第一次公开说法，开场白就说：“惠能于东山得法，辛苦受尽，命似悬丝，今日得与使君、官僚、僧尼、道俗同此一会，莫非累劫之缘，亦是过去生中供养诸佛，同种善根，方始得闻如上顿教、得法之因，教是先圣所传，不是惠能自智。愿闻先圣教者，各令净心，闻了各自除疑，如先代圣人无别。”净心除疑，无我之境，真是醍醐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