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内要规整钢铁行业，对外要制衡国际矿佬，要安抚国外警惕的神经，这哪里是钢铁行业协会秘书长能够操持的。

单尚华要抢总理的活儿

文/王安

    单尚华65岁，2月21日他终于从飞转的大风车上跳了下来，把堂·吉诃德的长矛交给旁人。

    从2008年起，单尚华出任中国钢铁协会秘书长。在中国，行业协会多是半官方机构，确实有协调和管理行业企业的说法，整好了也可以向政府部门提供行业信息和政策建议，但更多的是安排退休官员的场所，是官员安全着陆的降落伞，没实权。偏偏在单尚华担任秘书长的这3年里，中钢协负责与国际铁矿石大佬谈判，这哪里是降落伞，明明是大风车，注定了堂·吉诃德一番。

    回忆3年的经历，单尚华说：“这几年没能把中国钢铁行业协调得更有秩序，铁矿石谈判变得很混乱，说是兼并重组，几年下来反而也变乱了，说是淘汰落后产能，却越搞越多。”

    单尚华对自己要求太庄严了，这几句话可不仅是对钢铁行业的管理，而是关系到中国30年的改革方略和开放大计。这哪里是一个降落伞般的行业协会秘书长所能担当的，搁总理身上也挠头。

    从2003年底开始，中国钢铁企业开始参与一年一度的铁矿石价格谈判。其实哪里是谈判，都是淡水河谷、力拓和必和必拓三大国际矿佬直接敲定一个价格，各国钢铁企业要么执行，要么买现货铁矿石。到2010年，执行了20多年的一年一度的铁矿石价格谈判，被三大矿佬一句话就废了，改为季度定价。

    单尚华曾经豪情万丈。2008年初，单率几家中国钢厂联合抵制淡水河谷，要求对方撤销涨价12%的要求，几家中国钢企的船队耗在巴西的港口，扛住每天船运租金的损失，不降价就不装船。不到一个月，淡水河谷终于低头，退回部分已经订货的企业的钱款。

    这是一小胜，但接下来，中国人没有扛过澳大利亚矿佬。2009年6月，单尚华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壮怀激烈，称中国已经作好谈判破裂的准备，中钢协要求中国钢企两个月内不从澳大利亚进口一吨铁矿石。一个月后，中国安全部门带走了澳矿佬驻华代表胡士泰，一时商业上升到政治，风声鹤唳。但这也没能帮单尚华的忙。当年二季度中国市场疯狂吃进铁矿石3.1亿吨。前面满眼是钱，中国钢厂凭什么响应单尚华的招呼停下脚步？骂汉奸也没用。

    都是钱撺掇的。2008年下半年国际金融危机蔓延，全球铁矿需求大减，三大矿佬已开始做铁矿停产检修的准备了，谁料中国却胃口大开，两年就增加了1亿吨。为什么？因为中国奋勇冒出来一个4万亿元。至今温总理还在为消化这4万亿费脑筋，前日他在回答网友时说，“政府有信心把房价过快上涨的势头控制住”，而不是像网友希望的那样把房价打下来。因为，不仅地方政府会不高兴，4万亿元也托着房价让它打不下去。

    三大矿佬各个击破，打掉了单尚华的联盟企图。单也想照此办理，找到了澳大利亚次一等的矿佬FMG，中方与FMG签订了2000万吨的供矿合同，但条件是，FMG希望中方帮助它从中国融资50亿～60亿美元，用于矿山开发。“中钢协和钢厂都不是金融机构，银行不愿意贷款，我们有什么办法？”末了不了了之。

    如果当时单尚华帮FMG搞到中国融资会怎样？其实钱不是万能的，比如华为提出出资5000万英镑，合5亿元人民币，为伦敦地铁铺设手机网络，为伦敦奥运会作贡献。但英国政府拒绝了，说是关乎国家安全。此前，华为有意收购美国公司3Leaf，美方同样以国家安全为由拒绝。

    不仅是西方发达国家，欠发达的非洲也警惕多多，已多次发生环境和劳资纠纷。此次利比亚动乱，一下子冒出3万多中国人，令人惊奇。之所以有这么多中国人，据说中国公司多不愿用当地员工，这就抢了当地人的饭碗，坏了感情，以至于一有骚乱，中国公司和店铺屡受当地民众袭扰。

    回过头来看单尚华：对内他要以铁腕规整钢铁行业，却还关系市场经济规则的争议，只一个民企日照钢铁就整而不倒，反过来要当国企的家；对外要制衡国际矿佬，要安抚国外警惕的神经，但无外交权、融资权、对外投资权——这些本是总理的活儿，让单尚华如何做得？出任秘书长前，单尚华只是隶属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的冶金工业规划研究院院长，厅局级？  ■

（此文首发20110302中国青年报P10《冰点周刊·世说新语》，见报标题为《单尚华干的谁的活儿》，原文1640字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