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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哲学》节选
方刚 著
携老同穴
携老同穴是海绵动物门中一个极特殊的组成,严格地讲,它是由两种动物构成的,外面的海绵动物,以及它体内的一只俪虾。
海绵动物是多细胞动物中最原始、最简单的一门,在古生代的寒武纪前已经出现,虽然经历了几亿年的进化,组织器官仍然没有分化,没有口和消化腔。它们绝大多数生活在海洋里,过着底栖固着生活,一般呈高脚杯状、瓶状或圆柱状,体壁表面有许多进水孔。携老同穴是圆柱状的,动物学家证实,正是那些进水孔中的一个,成为小俪虾进入海绵动物体内的通道。
俪虾进入海绵动物体内中空的中央腔,在那里生活、成长,个体逐渐增大,那些进水孔不可能再使它们已经长大的身体经过。一旦进入便无法出来的命运,使俪虾与海绵动物合为一体,它们在经过海绵动物体内的海水中觅食,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却可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于是,人们将这种体内寄居着一只俪虾的海绵动物称为携老同穴,它被类比于人世间的一对佳俪,便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我曾想,这个奇异组合体外面的海绵动物应该有一个自己的名字,而不应该与俪虾共用一个称号。而且,这个共生体似乎不应该简单地归入海绵动物门,因为这不利于说明它是两种动物的组合。但是,我一直无法从任何一本动物学著作中找到这种将俪虾包裹在体内的海绵动物的独立名称,“携老同穴”这四个字,以形象将两种动物联在一起,一个新的动物便被塑造出来了。是呀,既然是一对终生厮守的伴侣,还有什么必要拥有各自的名字呢?以整体的面目出现,不是更能寄托人民的美好祝愿吗?
携老同穴在日本海一带十分常见,一对男女举行婚礼时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便是一只装在玻璃瓶里的携老同穴,人类婚姻中的双方被祝福像这携老同穴一样,一生厮守,永不分离。
人类对婚姻的美好向往,以及其不幸的命运,便都由这奇异的共生动物昭示了。
我们实在有必要注意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只寄居于海绵动物体内的俪虾,很可能一直在做着挣脱出来的梦想,只不过无法实现罢了。它是在幼小时进入的,那时它很可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更想不到自己一生的命运就这样决定了。当它成年之后,感觉到海绵动物的中央腔并不是自己理想的家园,想出来,却已经不可能了,这时,俪虾的痛苦与绝望可想而知。
俪虾与海绵动物虽然被紧紧地联在了一起,但幸福与否却没有人知道。
携老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