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性教育在威胁中继续开展

张一倩（音），环球时报英文版，2015年4月8日

性学家方刚认为，2月份在山东省举办的以教师为对象的性教育培训是相当成功的。然而紧跟这场培训到来是的多次的抗议与举报信，这些抗议和举报信来自于一些声称是山东学生家长的人。这只不过是一场旷日持久的保守主义群体和性学家之间的战争中的一个小战役。政府部门已经开始关注到这场论战并开始施加影响。从事性教育的老师们表示，他们已经预见到事情会变得非常艰难，但是他们会继续在课堂上开展性教育。

方刚并没有想到这些示威和举报电话会直接到达他所在的学校。

       今年2月，这位来自北京林业大学的性学教授在山东为老师们进行了一次关于如何在中学进行性教育的培训，希望能够启发老师和学校来开发自己的性教育课程。

       但是3月，甚至在新学期开始之前，抗议就开始了。一些家长和其他团体开始致电各个教育局，更有甚者在教育局门外进行示威抗议，要求叫停此类课程。

       过去，在这种问题上，政府介入甚少。所有关于是否以及怎样开展性教育的决定都来自学校本身，官方教育部门并无介入。

政府希望的是淡化这场论战。它希望允许性教育继续进行，也希望抗议可以消泯。性学家与老师们面临着困难的局面，但即使外界的压力持续增加，他们依然计划把性教育课进行下去。

官方态度

       在中国，性教育培训向来都是一种由一小部分性学家推进的草根行为。

       几年来，方刚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向教师们进行性教育的培训以及演讲。今年，他完成了一本性教育教案，这本书涵盖的话题包括同性恋、爱与性、如何正确自慰等，许多话题在过去的学校教育中都是禁忌。

两年前，温学琦，一位心理老师，遇到了方刚。温学琦曾经参加过一些方刚的培训，非常同意他的核心观点，即性教育应该着眼于给予学生自由与权利，对学生进行赋权，使得他们能够通过教育做出自己的选择。

       温学琦认可性教育的重要性，他表示作为一个心理老师，他遇到过很多证明了这一点的情景。

       有一次一位学生在咨询时间找到他说，她一直都在想“脏”词，这使她充满了负罪感和焦虑。在温的劝说和开导下，她才终于明白了使她如此困扰的是“爱”。

温说：“这就是缺乏性教育的结果。”

       2013年，温在一些山东的高级中学里推行性教育试讲。今年2月在济南，一个由超过400名老师，心理咨询师和NGO志愿者参加的性教育培训得以开展。这次为期两天的培训上，方刚讲授了如何在性教育中使用他研发的教案。

       这个过程中没有任何的政府参与，开展性教育课程的决定全部由各个学校的校领导做出。
       但是培训一结束，教育局方面就开始承受压力。

3月初，超过20名自称是学生家长的人聚集在济南市历下区教育局门口，对这次培训表示抗议。

       一些家长甚至轮番致电教育局，要求禁止像方刚这样的性学家的出现。

       一位来自山东省的老师表示在这次示威结束后，济南教育局联系到他，要求他提供过去性教育试讲的材料，以及撰写报告解释与汇报在学校是如何进行性教育的。

       他感到，即使有抗议的存在，政府依然会支持性教育的推进，并且作为一个老师，他会坚持在自己的课堂上做性教育。

       “当我们进行试讲的时候，我们从学生和家长方面收到了积极的反馈，”他说，“这场示威的产生并不是因为我们做错了什么。”

事态恶化

       这次性教育培训带来的不只是示威抗议，更引发了一场旷日已久的性学家与反性泼粪大妈间战争的小战役。

       几周前，一封公开信出现在了互联网上，这封公开信由一位名为“梅子”（音）并自称为一位山东学生的家长的人所写。

       在这封信里她攻击了性学家以及性教育，说到“如果你是孩子的爸爸，就激发血性，拿起武器。如果你是孩子的妈妈，就放弃幻想，准备好粪勺。”

       这样的带有“粪勺”威胁的措辞与此前一些列性学家被公开羞辱的事件如出一辙。

2014年11月，彭晓辉，华中师范大学性学教授，在广州性文化节演讲时遭到一位中年妇女泼粪。

       事后，这位泼粪者在网上宣称：“这次是泼粪，下次就会泼硫酸。”

       11月份，在陕西西安，一股大妈在大街上对包括李银河、方刚、彭晓辉在内的性学家的照片泼粪。随后这些妇女烧掉了这些照片，并宣称这是一场公开的审判。

据方刚猜测，这一系列袭击的背后是一个由7女性在河北运行的叫做“反色情网”的网站，这个网站的目的在于批评“有辱社会的行为”。

       梅子写完她的信以后，这家网站将这封信挂在了它的主页上。

在之前一个采访中，这个反性网站的发起人夏海欣（音）对环球时报的记者说，泼粪者并不隶属于这家网站，但是网站成员强力支持这一行为。

       梅子的信远不是第一个对方刚这样的性学家的书面攻击了。

       2014年4月，一封给北京林业大学的匿名信公开在网上，要求在“北京林业大学乃至全国范围内对方刚进行革职”。

       目前，没有任何迹象显示政府参与到了这场“战役”中。任何一方都没有得到官方的公开支持，官方并没有支持性教育，也没有强烈地反对它。

       那位向彭晓辉泼粪的妇女被拘留了5天，方刚也就向他个人发送的威胁信向警方报案。但是由于数周过去了并没有袭击发生，他撤回了这一控诉。

       方刚以及李银河、彭晓辉等中国有声望的性学家近日在网上撰写了一封回应长期以来侮辱以及抗议的公开信。在这封信里，他们说明了性教育对学生有益，并且符合国际规范。大约200名老师，家长、心理咨询师以及其他志愿者也进行了联合署名。

正在进行的性教育

       教师们分享的心得反映了那些保守的反对性教育的并不包括能从性教育中收益的人。
    去年11月，在被泼粪一周后，彭晓辉像往常一样开始教学工作。来听他这次意外开始后的第一堂课的学生们挤满了教室，并且当他走进教室，学生们送上了持续许久的掌声。

       他说，长久以来，压力以及反对都来自于孤立的个人，但是从未来自于学生或者校领导。

       另一方面，方刚的工作却因为这些抗议与示威而受到了严重干扰。他认为他需要在一段时间内停止性教育培训。

       “当人们邀请我做讲座或者电视节目的时候，我总会告诉他们会有反性群体进行抗议。我会请他们在邀请我之前全面考虑风险。”他说。

       原先，他与一家基金会达成协议，在一所中学进行为期三年的性别平等教育。但是泼粪事件过后，方刚与来自这家基金会的项目官员坐下来进行了开诚布公的交谈，交谈最后，基金会决定取消这个项目。

       对于许多来参加山东这次培训的老师们来说，尽管有反对，他们还是会继续开展性教育。

       张莹莹（音）在她从山东接受培训回来后1个月开始了性教育的课程。

       2月份，张莹莹（音），一位来自安徽省某高级中学的心理老师，与2位同事一起参加了方刚的培训，这次培训让他们大为惊叹。

随后，张莹莹就为她的心理科撰写了教案。从讨论“什么时候开始人的生理足够成熟可以进行性行为”开始，学生会一起谈论爱情与性。

       “我们与校长讨论了我们要教的课，于是大家决定应该从这堂课开始试验。”她说。

       这只是一个开始。这所学校先前并没有这样的课程，并且张莹莹（音）也并不确定她的学生会如何反应。

       她说，“我不断地问自己，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他们能接受吗？没人会知道。”

       目前，关于这门课学生们给了她积极的反馈，他们积极地欢迎这样的讨论。这给了她足够的信心继续下去，即使她看到了关于这次山东培训的反对以及公开信。
       即使教育局曾警告过温学琦要低调，他认为在他的以及其他学校，性教育还是会继续。
       他说：“我们在开展这项课程上已经十分慎重。”

（中文翻译：白丝带志愿者 夏怡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