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压在我心底１０年了。

　　１０年间，它从来不曾散去，总是偶尔跳出来，挑战我的爱国心，责难我的良知，让我愤怒而且自责。我一次次地想说出它，但是，总是在想：太晚了，过去的时间太久了。于是，我每一次都最终选择了沉默，在生活的忙碌中它退到后台。我以为可以忘记它，但是，不知何时，它又会突然地跳出来，于是，我再次重复自我责难、重复“太晚了”的悔恨。

　　今天，我终于意识到：也许还不晚。不能再晚下去了。

　　１９９８年８月的一天，我应邀参加《家庭生活指南》杂志社举办的笔会，前往俄罗斯的符拉迪沃斯托克，也就是我们说的海参葳。

　　有一段要坐俄罗斯的火车。去的时候坐在窗边，我的心情就非常不好，因为看到沿途路边都是废纸废物等垃圾。让我有些奇怪的是，怎么竟然会有这么多垃圾。一般铁路两侧也会有垃圾，但不会这么多。接近俄罗斯境内那一段，竟然仿佛成了垃圾场，一路的垃圾铺开。不知道大家是否想象得出来那种情况，总是几乎是垃圾顺着铁轨连锦不断。而且都是明显的列车上的垃圾，像方便面盒之类的。

　　但是，火车越过国境线，到了俄罗斯境内，一切完全不同了。一张废纸也没有。青山绿水的，让人羡慕。

　　我的心情便更加不好：国人太不自觉了，竟然沿途乱扔垃圾。看看人家俄罗斯人多有环境意识。

　　但愚顿的我当时竟然没有想一想：中国的火车我没少坐，为什么只有接近俄罗斯这段有这么多垃圾？而且，国人也坐火车进入俄罗斯境内呀，为什么俄境内就完全没有垃圾？

　　回来的路上，这一迷团意外地解开了。

　　仍然是坐俄罗斯的火车。火车刚刚跨过中俄边境，进入中国境内，我就清楚地看到，列车服务员，约四五十岁的一位俄罗斯妇人，在车厢连接处打开车窗，举起垃圾桶，在我们满车厢中国游客的面前，将满满一桶垃圾倒向了中国的土地！

　　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大叫了一声跳了起来，冲到她的面前，对她大吼：“你在做什么？！”

　　当然，我用的是中文。那妇人皱着眉头，并不看我，只是点点头。我叫道：“你不可以这样做！”她又只是点点头，脸上全无愧疚的表情，很漠然的样子。

　　我相信她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我很愤怒，我们这个笔会的参与者们也都很生气。大家都表扬我做的好，但是，当时谁也没有想到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转天我才想到，也许，我当时应该找列车长。

　　中国接近俄罗斯境内铁路边那超多的垃圾，已经可以解释了。很有可能是很多俄罗斯列车员都这样做，因为只那一个让我抓到的列车员这样做，可能要几年时间她才能够创造那样的“丰功伟绩”。

　　事后，我还想过写信给俄罗斯大使馆。

　　因为忙碌，因为懒惰，因为觉得没有保留证据，没有证据证明我现场抓了“现行”，后来又因为觉得时间过得太久了，甚至那个妇人也都可能不在列车上工作了，因为猜想当地中国政府已经做了清理工作……总之就这样拖了下来。一拖就是１０年。

　　但１０年间，这件事不断跳出来，每当见到媒体中报道环保问题，我都会想起那次俄罗斯之旅。

　　今天早晨，它又跳出来了。我忽然想到：虽然我没有证据了，虽然对我而言这件事过去的太久了，但是，每天还会有许多中国人去俄罗斯旅游呀。我把这件事写在博客里，拜托你们，你们坐那段火车的时候看一看，路边是否还有一条垃圾带陪伴，然后再紧紧盯牢列车员，特别是回中国时刚进入中国境内那一段。

　　如果你们再抓住她们，不要像我们１０年那么软弱了。你们应该立即找列车长，找大使馆交涉。

　　谢谢你们！相信你们的工作，可以促进中国的环保，也可以了却我心头１０年的愧疚。当然，也许那噩梦已经不存在了，现在那里环境很好了，俄罗斯列车员也不那么做了。

　　我不知道。总之我盼着可以听到一些关于那里的消息。

　　有谁知道，写信告诉我吧，谢谢大家！　owl1968@so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