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我的文字虽然陆续被收入了三十多种诗歌选本,包括《九十年代诗选》。但一部完整的个人诗集,还从没出过。贴两篇以前的访谈录,权作宣传。
欢迎好心的过路客转而贴之,是为语言贫穷的年代,最大的义助。这义,必是大的。
诗生活访谈录
被访谈诗人:天骄
主持:高草
时间:2000年6月21日上午10点
〖按语〗
很遗憾打浦路上的闲散男人最后把谈话中最动人的部分删掉了。和天骄聊天是一件让人快乐而凉快的事情,在细雨纷纷的打浦路上,他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岁的样子。
天骄在一个早晨和高草说起他的诗和生活。
这是《诗生活月刊》的第一次访谈,十分感谢天骄让我们有了一个愉快的开始。
高草:故乡、大学和爱情,哪一样占据你追忆的空间更多一些?
天骄:我没有什么故乡感。就是说,我没有一个地域的概念:我是哪儿的人。
高草:感觉的出来,诗里找不到。
天骄:至于大学,给我很大的一笔财富,是朋友和自由的状态。这是值得热爱的事物。
高草:自由到什么地步?
天骄:自由到没有什么思想上的和外来强制性的压力和负担。自由生活,自由想象。
高草:至今你身边仍会聚集大学时代的朋友吗?
天骄:大多数朋友都是。大学期间的残留物,阴魂不散。
高草:于是会形成一个“复旦”的小圈子。象“诗歌”这样的小圈子,总是存在于人间某个地方。
天骄:不会,我也没有“复旦”情结。
高草:说说你那时侯的复旦诗社?
天骄:我那时赶上了好时光,大家对诗歌极其热爱。我甚至觉得,这种热爱不仅仅是时代的原因。
高草:有人说那时侯写一首好诗比现在写一首好歌还容易出名。
天骄:是这样,那时,复旦园的诗歌,会很快流传到社会上。
高草:你有过fans吗?
天骄:可能。听说那时一些同学的笔记本上抄着诗歌。
高草:呵呵,白衣飘飘的年代。
高草:我自己的感觉,诗歌太难以顾及读者的感受了。诗人似乎有理由在语言形式上--至少语言形式上,越走越远。这可能算一个职业病。
天骄:可能我对诗歌的看法不同,我觉得诗人没有理由忽略读者。我崇尚唯美的东西。
高草:唯美是不是一种追求极端的形式主义?
天骄:唯美是从接受角度而言,诗歌实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高草:你觉得诗歌的实验时代是什么时候?
天骄:是八十年代的新生代诗歌浪潮。现在的许多东西,脱不了那个时代已经实验过的诗歌形式。说实话,我觉得一些诗歌现在在走岐路。
高草:你指的还是专业实验与普罗化的矛盾?
天骄:是的,诗人不能面对现实,毁坏诗歌。只有普罗基础的实验,才有意义。
高草:我一点都不反对你的观点,其实有很好的例子,比如4AD,还有摩登天空。
天骄:现在给人的感觉是,诗人都是怪物。在现实中,谁要介绍我是写诗的,我必须否认才能接着谈话。
高草:我常常擅自把你的作品分成两种,骑士诗篇和浪漫诗篇。似乎是两种明显不同的风格?
天骄:你的分法有道理。
高草:我更喜欢,甚至是热爱那些浪漫的诗篇,比如《去年在马里昂巴》。
天骄:我觉得诗歌词义、音韵、节奏、声音,甚至呼吸,都是一个唯美的过程,诗歌在所有艺术形式中,最接近音乐。我把缺乏音乐特质的“诗歌”,不称之为诗歌。
高草:比如呢?
天骄:比如现在我看到的一些实验性的作品,最多是散文和分行甚至其它。
高草:看到你的一些新作品,你似乎还在骑士诗篇里驰骋。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你可以在幻想种使用最华丽的语言,却找到了这么朴实的语言描述上海这个城市。
天骄:《去年在马里昂巴》,这首写于1987年。
高草:1987年?,我吃了一惊。
天骄:是的,很成人的事情。
高草:你把这首诗写的很有气氛,让人很久不能自拔。
天骄:迷幻摇滚,接近这样的音乐。
高草:acid rock,你喜欢听?
天骄:我接触pink floyd较早,在1988年。
高草:我喜欢pink floyd。记不记得the wall 2里的第二首,is there anybody out there?有一段荡气回肠消魂事故的吉他。
天骄:我把the wall当作一首来听。感觉和哀歌接近。
高草:我刚才几秒钟似乎完全回到大学时代了,在宿舍里整天整天听pink floyd。
高草:你喝酒吗?
天骄:当然。
高草:更倾向于什么酒?
天骄:什么酒都喝,最多当然是啤酒,因为便宜。
高草:能给我介绍一下你的阅读吗?日常的。
天骄:我阅读极杂。
高草:比如《时尚》伊人版?我把《时尚》之类的杂志叫做:坏女人杂志。
天骄:喜欢迪伦马特和博尔赫斯。余华。诗人中有弥尔顿和帕斯捷尔纳克。
高草:你阅读原著还是译本?
天骄:译本。因为有比较好的译者,才喜欢。
天骄:比如黄灿然译的博尔赫斯,荀红军译的帕斯捷尔纳克。
高草:帕斯捷尔纳克几乎影响了所有中国读诗的人。
天骄:对,可以这么说。
高草:还会阅读什么?
天骄:史记和世说,最喜欢的是世说。
高草:记得刚开始聊天的时候,你说你没有故乡的感觉。现在我真的觉得了。
天骄:哦?为什么?
高草:感觉没有那一带人的味道,从语言到爱好。
天骄:呵呵。
高草:对了,天骄这个名字从什么时候开始用的?
天骄:刚上网,玩游戏,朋友给起的,我就胡乱用了。他说网上多武侠里的人名,你就用这个吧,我说行。
高草:上网有多老的资格了?
天骄:1998年看世界杯时熬夜,开始学上网。到现在正好两年。
高草:和我差不多,这些天欧洲杯了,你也都在熬夜?
天骄:是啊,当然。
高草:谁会是冠军?
天骄:法国或意大利。
高草:意大利?真没水准。
天骄:意大利战术很好。
高草:我和你赌一瓶啤酒意大利进不了决赛。
天骄:哈哈,好。
高草:目前为止哪场球赛最让你兴奋?
天骄:英格兰对葡萄牙。
天骄:这个访谈的目的是什么?
高草:访谈目的?你把我问倒了。
天骄:是啊,就是随便聊聊呢,还是要发的。
高草:是要发在诗刊上的。
高草:有问题吗天骄?
天骄:没有问题,之前我可以看看吗?
高草:审稿之后再发是必须的。不然我会私自加入许多东西,比如一些花边新闻。
天骄:哦是什么?
高草:比如天骄攻击某某诗歌评论家。我一贯采用的手法。
天骄:哈哈,关键是中国有意思的诗评几乎没有,想攻击也没有对手。
高草:又比如:天骄站在某条马路上,在等谁?
天骄:哈哈,我一无名之辈,吸引不了卖点。
高草:你是很受欢迎的,有挺多fans。
天骄:我自己没觉得。
高草:该午饭了,谢谢你天骄。
天骄:不客气,高草再见。
高草:再见。
榕树下访谈录
□主持:even(榕树下编辑)
■被访谈人:天骄
□时间:2001.12.20
关于诗歌
□你认为好的诗歌是什么样的?认为自己最好一首诗是哪首?
■好的诗歌应该是高拔的诗歌,最低点,是它可以“唤醒”我们,把我们从生活的流水帐中,有那么一瞬,带离了出来。
我约有一半的写作是失败的,但也有三段时间感觉不错。1988年至1989年;1991年-1993年;1998年-2001年。
□你认为自己有别于同时代其他诗人最鲜明的特征是什么?什么时候的自己最有成就感?
■我不进圈子,我写东西和诗坛无关。
写完新东西,喜欢的人多,比较有成就感。
□你最喜欢的国外与国内的诗人分别是哪些?为什么?他(她)们对你的影响大吗?
■国外的诗人,喜欢帕斯捷尔纳克和博尔赫斯;国内的诗人,喜欢朱湘、穆旦、骆一禾、海子、于坚、王寅等等。其它还有很多,他们影响了我几乎全部的创作。
□谈谈你对当前诗歌市场的看法。
■诗歌是几个小圈子的事情,很多被称作诗人的人,应该是诗歌活动家。所谓知识份子写作或者民间写作,无非是一个圈子和另一个圈子的嘴仗,就那么几个人,一点也不好玩。
“实验”也好,流派也好。大家知道,诗歌只有一树流派,才容易出名。
□给已经开始和正要开始写诗的朋友一点建议好吗?
■写诗是自发行为,我开始写作的时候,是拒绝来自任何方面的建议的。
关于写作
□写作即要面对大众,又不能抹杀作者个性,如何解决之间矛盾?
■首先,诗歌面对的是小众而非大众。我的东西也一样,和大众肯定有矛盾。
另外,如果把诗歌比作一个大房间,那么诗歌语言就是走进这个房间的门路。我倾向于让语言变得平坦一些,让读者可以顺利地走进这个房间。
也有把语言变成一堵墙壁的,把读者挡在外头,让读者摸不透房间里究竟是些什么东西。这样的东西,可以不把它当成东西。
□如果不考虑任何市场读者群,自己最想写的是什么题材什么类型的文字?
■没有读者,我就啥也不想写了。
□写了那么多文字,灵感来自生活多还是幻想多?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写作的目的?
■写作都依赖想象,生活其实只是提供了一部份材料,而且大都是道听途说的只言片语。
至于写作的目的,真是不可说。因为我不知道,所以也可以称之为无目的。
□谈谈你在各杂志专栏的写作感受。
■几个朋友一起开专栏,一起吹牛很开心。想象别人看了也会很开心。
□谈谈你对目前网络文学的看法。
■文字总算有个地方可以苟延残喘。
关于自己
□谈谈你眼中和你心中的“青春”?
■相信进化论,相信青春总比老朽要好。
想象自己到了晚年,没什么成就不要紧,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老顽童,那就是不得了的境界了。
□学生时代给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沉甸甸的,像大尾巴狼。比较晚熟,大三才懂男女之事是怎么回事。
□你认为什么样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
■不求回报,少点物欲,可以在一起过日子。
□对你来说,作为一个朋友,你最看重他哪方面的品格特征?
■一定要善良,然后是聪明。
□在你生命里对你影响最大的亲人是哪一位?他(她)给了你什么样的影响?
■我姐,无条件地相信自己弟弟是世界上最出色的弟弟。在我活得狼狈不堪的时候,在我遭遇误解甚至攻击的时候,她给了我安全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