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N多年以前发生的事情，虽然时间久远，但是每当在某些特定的情景下，我经常能够想起此事。
有一天，某个小区的业主打电话来，说有事情找我们咨询。
我们就安排了会议室，等大家前来。
在约定的时间里，来了30多位业主，因为开发商违约，准备集体请律师。
我们在组织业主方面有些经验，从10户到上百户都有现成的操作与管理方法，而且成果不错，所以在案件的承办方案方面，业主们还算满意。
最后到了报价上，这些业主与过去来的业主们一样，意见产生了巨大的分歧，有的说可以付2万律师费，有的说可以付1万元，还有的只想付5000元。
我们知道这是很正常的情况，而且最后极有可能只付8000元甚至5000元，这属于只能低价才能团结起来的业主，所以我们也不着急，90％的业主是组织不起来的，就是组织起来的话，这30户业主能够付10万就很不错了。
而我们核算的价格是20万元，低于这个价格，就派不出几个律师，证据论证、模拟开庭、封闭训练等成本比较高的项目都进行不下去，最后效果估计好不了。
业主们选举产生了5位代表，来谈了三次，最后的价格一直没有定下来。
我们知道业主代表们肯定还在和很多律师事务所谈判，他们想找一家出价最低的，有的律师所出价仅是我们的十分之一，竞争比较激烈。
第三次谈判结束后，我们知道他们的出价很太低，有的业主只希望为300万的房产付3000元，所以我们对此案已经不报希望了。
一周后的某天，有一个人打电话来，说要委托我们承办这个小区的案件，我们以为是业主代表，见面后发现他不是业主代表，从来没有来过。
这个人衣着朴素，看起来很实在，他替别人委托我们给他的亲友维权。
在谈话中，我们发现他对业主们的行动与业主代表的情况很熟悉，谈判进展的很顺利。
他在价格方便很痛快，给出的价格很合理，甚至可以说很优厚，从平均报酬上来讲，相当于普通业主支付价格的5倍，足够让我们派出最好的律师，甚至助理的费用都可以另外支付，大家都很高兴。
但是他有一个条件，就是要求在他自己的案件结案以前，我们承诺不再代理此小区的其他案件，并且要求我们不参与最后协议的签字，其实就是不想让我们知道补偿价格。
因为业主代表们的选择很多，而且谈判成功的希望不大，下一次还谈不谈大家都不确定，所以我们认为可以答应他的条件。
他提供的证据很全面，不光有他们自己的，我们发现还有别人的，证据的数量和质量超过了我们接触的任何一名业主，甚至超过了全体业主之和，我们很惊奇他是怎么拿到这些证据的。
有了足够的证据，再加上比较合适的方案，我们对案件也很有信心。
案件不出我们的意料，承办的很顺利，很快我们就代表业主与开发商达成了协议，我们只起草了协议，金额的地方空着，我们没有参与签字的过程，委托人很快就给我们在结案备忘录上签了字。
我们估计委托人的亲友肯定拿到了很合适的补偿金，否则不会这么快结案。
此时，我们得知集体维权的业主代表们仍然在寻找律师;
又过了一段时间，业主代表们比较积极的三位都退出来了，熬不住了;
半年以后，听说业主们仍然在找便宜的律师，据说有一名律师愿意免费代理，只是大家没有见上面;
有一次，我们与一位业主代表在会上遇到了，我提起那位委托人，大家都说不认识。
我给委托人打了个电话，电话说是已经停机了，我们再也联系不上他了。
很长时间后，我突然想到这个案件，突然把很多事情串了起来：
为什么委托人对业主们集体维权的过程那么熟悉？他是怎么拿到这多么证据的？为什么他愿意支付业主们最高价的数倍来维权？为什么业主们等待了十个多月？是谁在给大家说有一名免费的律师？为什么这位免费的律师一直不出面呢？
可能有很多结论，我也不知道这诸多的事情之中有什么联系。
我知道在集体行动中，每个人都想搭便车，大家都想出现一个人，他自己出钱请律师维权，如果他的案件胜利了，大家就跟进;如果他的案件失败了，其他也没有损失。
但是，如果有一个人足够智慧，他也可以搭全体的便车：先让大家组织起来，不断在社会上制造声势，不停的上访，但是他自己请律师秘密进入谈判和诉讼，多数人的行动推动他个人案件走向胜利。
我们的委托人是不是这样一个人呢？我不知道。
如果他真是这样的人，我们、包括全体业主、业主代表，都是他在这个案件中的工具，这是一个厉害的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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