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年底，我拿到了律师资格证，即将成为一名执业律师。（关于考试的过程，我将在下一章，进行专门阐述）但我仍然很迷茫，当时并不知道律师可以干什么，律师给我的印象是不好的，因为我曾打过官司嘛，是律师的行为使我几乎身陷绝境。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当将律师做为一项职业、更不知道如何成为一名支持正义的律师。这种犹豫让我不能集中力量从事律师业务，为了生存我还要四处打些杂工。

有一年的时间，我需要经常学习，当时往返国家图书馆、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三联书店、风入松、甚至社会科学院的阅览室，旺盛的求知欲让我研究一切过去没有接触过的知识，历史、中文、语言学、哲学、经济学…….，我第一次发现，除了数理化以外，世界上还有这么丰富多彩的知识，而且慢慢体会到正是这些看起来软弱无力的知识，在传承着人类文明的记忆，一点点改变着我们的社会。

当时专门的学习时间并不多，很多都在公共汽车上度过，为了充分利用时间，我养成了一个习惯：不管想到什么都随手写下来画下来，然后过一段时间再看看。那时最多的疑问就是：中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真的值得我用一生精力去热爱她吗？虽然我从出生那一天起从未离开过她，但是对她的历史我是那么陌生，我不知道她的过去、也不知道她的未来是什么……我非常迫切地希望自己了解中国，了解横向和纵向的中国。于是我买了很多书，所有的钱几乎都用来买史书，比如《资治通鉴》、《新唐书》等。

我还想通过另一种方式去学习历史，于是报名参加了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的唐史学习班，黄先生是我的指导老师，他当时主要研究唐史。（记得有一次我回家，我把所有回家要带的东西都一一记下来，他说,你很细致，学习历史的人就是这个样子。）

此前，我对汉语还有一种最大的畏惧，就是不会写文章，不知道应当怎样把一件事情说清楚，尤其不知道如何判断什么样的文章是好文章，这让我在文字、特别是在文章面前总有一种自卑感。

我把自己的想法跟黄先生说过，他建议我通过分析《资治通鉴》中诸多人物的写法，写一篇关于狄仁杰的文章，然后写大事记。

于是我搜集文章、一点一点开始写作，起初我根本静不下心来，我不知道如何运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感情与观点，内心焦灼又很痛苦，但是黄先生鼓励我坚持下去。于是我调整了方法：先写小文章，这样文章越写越长，内容越来越丰富，每次写完后黄先生都亲自过目修改。

当我写到第十遍的时候，我心中豁然开朗，我知道文章应当怎么写了，什么是好文章什么是不好的文章，我有了清楚的认识。

之后黄先生还让我看唐诗、宋词，当时所有的东西都是繁体字，他让我看懂，而且要会写。慢慢地我对历史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而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现在所有的历史年表我基本上都可以背下来。

学习历史，就要研究汉语，我意识到看古书是非常重要的，古人对汉字充满了感情。汉字是汉文化的核心内容，2000多年来汉文化都在存续。我为中国有这么好的汉字文化而感到自豪，我写字的时候，通常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画” ，我总是想着要把汉字“画”得漂亮一些。

中国长久的文化，必然有它强大的生命力，为什么现在就要否定他，为什么一定要推广英语学习，为什么我们不首先学好汉语？有人说学习好英语才能进行对外开放，我认为学习汉语也可以进行对外开放，现在过于重视英语教育，是不尊重民族文化的一种表现，中国有一批职业翻译就可以了。

有一次因为参与中国劳工对日索赔的案件，我们接待了几个日本律师，他们说在他们那里，并没有强制学习英语，他想学什么语言都可以。后来我遇见了一些其他国家的客户，他们都说，本国的英语学习不是强制的，是自己选择的。

看来，英语和一个国家的发展水平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中国很多的资源都浪费在英语这个问题上。我一直希望废除职称评定考试，因为职称考试已经很腐化了，再加上英语，就更腐化了。我认为现在的关键是寻找人大代表，提出关于这方面的好建议。我的这个建议如果被认可，可能有一部分人会失业，但是会有更多的人受益，只有这样才能将人们从语言的自卑感中拯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