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昭通博物馆

曹阜金

昭通是一个有文化底蕴的城市。正是其文化底蕴的深厚，因此，不管是昭通人还是昭通之外的人，都认为昭通应该拥有一个博物馆。

博物馆是用来干什么的呢，最简单的一个用途是用来保存历史的记忆，这跟一个王朝要修志书一个会思考会写作的人要写传记一样，目的就是让昨天和今天像一条河流一样流下去，流向明天的大海。

昭通的历史有多久远呢？这块土地有人类活动的历史，恐怕要追溯到5—10万年前，在昭通城北郊的一个山洞里，1982年，考古工作队进行文物普查，发现了一颗人牙化石，经过科学测定，这颗人牙应该是5万至10年前的人类留下的。昭通人生活的记录还会不会提前呢，不知道，这一切都需要考古和新的发现来证明，但这种可能是存在的，因为，在云南的元谋，有170万多年前的人类活动遗迹的存在，昭通城和楚雄元谋在一个纬度区域，同在云贵高原，而且空间距离也不远。至于昭通这个地区有古生物活动的历史，就更加久远了。小时候，经常听到或看到乡下的老人用龙骨来治伤，长大了，才知道，那不是龙骨，而是古生物的化石，确切地说，就是古象的化石，这种龙骨各县区都有，上世纪六十年代，北京的周明镇院士把昭通的几具古象化石拿到京城去鉴定，对昭通存在丰富的古象化石感到吃惊，从此，他把昭通定名为“古象之邦”。2007年，一个由美国加州大学和云南考古研究所合作的考古项目在昭阳区水塘坝展开，发掘的结果是激动人心的，在一个水塘边，居然出土了数百件古象以及貘、犀牛、鹿、河猪、啮齿类、鸟类、肉食类等古生物化石，当时，由于资金的缺乏，准备的不足，考古工作者没有对这些化石进行深入的研究，而是进行了一些采样，然后又把这些化石放回它们应该存在的地方。2009年，同样是在水塘坝，在政府的支持下，一个对古生物化石进行发掘研究的项目全面展开，但在原来回填的地方，却没有找到上回掩埋的化石。考古工作者只好在另一个剖面进行挖掘。没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隅，虽然考古工作者没有挖到像上一次那么丰富的化石，却同样有古象等古生物化石的大量出土，而最重要的发现，莫过于发现了一件灵长类化石。接下来，考古工作者邀请国内外各方面的顶级专家赴昭通进行严格而科学的采样鉴定，旨在弄清古生物存在的地质年代和灵长类动物生活的相关信息，经过一年多的努力，考古工作者已基本确定，这个地方古生物活动的年代应该可以溯及到700万—500万年前，这是多么让考古界震惊的消息，而且那个灵长类化石的研究会不会揭开非洲人到亚洲人的缺环呢？不得而知。考古研究工作还在继续，而我们的昭通博物馆的建设也有了进展。

昭通应不应该建博物馆呢？这个问题三十年前就有了答案。当 张希鲁先生委托家人把自己毕生收集珍藏的文物捐献给国家，加上全地区半个世纪以来出土的文物，昭通也一跃而成为云南文物藏量丰富的地州之一，被当时省文物部门列为全省最应该建博物馆的三个地区。但事也愿违，昭通地区当时经济太过贫穷，大家的主要精力还放在解决温饱的问题上，哪里有更多的财力来建设博物馆呢？博物馆的建设一拖再拖，一摆在摆，成了全市人民的一个梦想一个夙愿。但文物工作者没有放弃，在相关部门的支持下，积极地开展可行性研究，并争取国家有关部门对文物库房建设的支持，进行选址工作。

昭通博物馆的选址却一波三折。博物馆的主要功能是承载历史，教化社会，最适宜建在人群密集之处。昭通古城可以说是昭通城的心脏，这个城是清朝年间新建的，由于鲁甸乐马厂开采银铜，成为清朝全国货币原料的主产地之一，当时的昭通府也繁华起来，商贾云集，会馆众多，经济发展，文化发达，由于外地移民的大量涌入，昭通城的人口陡然增长，并一直延续下来，民国年间，成为云南的小昆明，有“搬不完的昭通，填不满的叙府”的美誉。昭通城最有文脉的地方，当数文庙，那里是昭通最早的教育中心和文化中心，昭通最早的高等学府——凤池书院就建在那里。在怀远街，还修起了戏院。为了保护已经出土的重要文物，人们把海内第一石——孟孝琚碑移存到凤池书院，解放后，又把后海子发掘的一座东晋砖石墓——霍承嗣壁画墓搬到了这里，这里顿时成了昭通城的文化高地。为了发展昭通的教育，解放后，人们在文庙旁边盖起了学校，这就是后来的昭通市实验中学。由于教育资源的紧张，加之文庙周围民房遍布，交通拥挤不堪，所以，当遇到博物馆的选址问题时，大家都忍痛舍弃了这个地点，留下了历史性的缺憾。文化部门考虑得最多的是两个方案，一是位于昭通城北的省耕塘，那儿还没有开发，距城中心也不远，另一个是城南的望海楼，那儿有昭通的两个著名景点恩波楼和凤岭飞霞。文化部门还做了一些前期工作，并于2002年立项，但由于缺乏足够的资金，建博物馆的事还是搁了下来。

党的十七大召开后，文化建设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昭通的文化建设也迎来了春天，2008年4月12日，昭通市委夜礼斌书记、市政府王敏正市长带领在家的所有市委常委和市级四套班子的联系分管领导专题调研文化工作，4月13日，召开53次市委常委会，专题研究部署文化改革与建设，决定投资6000万元新建昭通博物馆。昭通博物馆的建设终于柳暗花明，迎来了曙光。

接下来，博物馆建在哪里，建一个什么样的博物馆，怎样建，就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按照市委、政府部署，文物部门迅速行动起来，出外考察，邀请省内外专家到昭支招，请全市文化、地方史专家建言献策，与有资质的设计单位接洽，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市委政府高瞻远瞩，在建设方式上采取代建制，即以资产置换的方式筹资，由市开发投资有限公司代建。这是我市第一次尝试以代建的方式搞大项目建设，也是市开发投资有限公司成立以来接手的第一个大项目。

关于博物馆建在哪里，最终提交了三个方案。甲方案是前面所说的昭通市实验中学，因为古城正在改造，实验中学拟迁新址，那里又是昭通城文脉的聚集地。乙方案是在望海楼片区，那里的土地是现成的，而且，昭通卷烟厂也正在规划建设望海公园，可以互为补充，相得益彰。丙方案是在昭阳区北部新区，据规划，市委政府下一步将把行政办公中心迁至北部新区，而且在市委政府的新行政办公中心面前，规划了一个400多亩的文化广场。文化部门请了省市的专家来会商，给市委政府提供决策依据，专家认为，甲、丙方案比较理想，甲方案文化厚重，且在老城区，适宜市民参观，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博物馆的功能和作用，但周围交通拥堵，拆迁也是个大问题，建设周期长。乙方案的望海楼区域为一低湿洼地，博物馆库房一般建于地下，那里的地层结构不利于文物的保护，必须放弃。丙方案地势平坦，有利于建设，不利之处是距现在的主城区约10公里，博物馆建成后效益的发挥相对要滞后些，但可能建设最快。经过省市专家的统一，为有利于博物馆尽快建成并发挥效益，大家选择了在北部新区建设博物馆的方案，最后市委政府也同意了专家的意见，正式选址昭阳区北部新区文化广场。

博物馆建成什么样的，外观造型也很让人纠结。市委、政府的初衷是，博物馆是一个陈列文物的建筑，一定要古朴厚重，有地方的文化元素，体现昭通悠久的历史。同时，昭通再一次处于经济中兴的新阶段，要把昭通奋进开放的态势加以体现。也就是说，即将建设的博物馆，即要古朴，又要现代。按照这个理念，设计单位提供了一个船体外观造型，寓意为昭通是一艘充满希望而乘风破浪的大船。作为博物馆的主体建筑，与船体相连的是一方印，在印的一侧以山和路的形式，再现五尺道从昭通经过，成为中原文化与南亚、西亚文化相连结的历史。这个初步的设计也成为昭通博物馆的基本雏形。

按照市委政府的部署，当时隶属于发改委的市开发投资有限公司紧锣密鼓地开展建设，整个工程从2009年初开始动工，至2010底，基本完成了土建基础，并进入外立面装修和陈列设计与布展工作。在建设过程中，由于博物馆外观初设为船体，钢结构，从功能、材质的选择上都不科学，所以，市委政府决定，对正面外立面进行调整，改为干挂石材，对主体部分，正面采用代表汉文化和昭通文化的印来表现，在侧面，继续保留五尺道的同时，改用反映昭通历史文化的浮雕墙。这一调整，使博物馆的整体概念全面形成。

博物馆的核心工程是陈列布展，这才是博物馆的主体所在，是博物馆的生命力所在。据文物部门提供的数据显示，昭通有17000件多件馆藏文物，这些文物散存在市文管所、各县区博物馆、纪念馆或文化馆。博物馆里面到底展些什么内容？哪些文物能放到博物馆陈列？请谁来提出陈列大纲？大家都很关注。俗话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为了服众，最终请了云南民族大学的杨德均教授来撰写陈列大纲。这项工作于2012年3月完成。杨教授毕竟不是昭通人，对昭通的情况并不太熟，他花了不少心血，对昭通历史文化进行调研整理，终于提出了一个陈列大纲，而且也经过市委专题会议审定。客观地说，杨教授的昭通市博物馆陈列方案，还停留在若干的资料和史料的罗列层面，初步提出了博物馆应该展示的内容，基本形成了一个昭通的历史脉络。但如果严格按照大纲，根本无法操作。必须对杨教授的陈列大纲进行大量的修正，才能保证陈列布展工作的顺利推进。市委专题会议上，还要求增补民国展厅，以反映昭通民国时期的政治经济社会发展内容，因为民国的昭通，基本上就是民国的云南的缩影。因此，在真正进入陈列布展的时候，文化部门集中了本地的专家学者，组成历史、民国、非遗、当代四个资料收集小组，迅速展开进展文物、实物和资料的收集工作，仅用了半年的时间，就完成了远古足音、悠久历史，革命老区、红色记忆，民国昭通、喋血抗战，团结家园、民族风姿，展翅腾飞、飞向未来，文光艺彩、名人辈出等六个展厅的布置。

博物馆的陈列布展真正体现了昭通效率。为了完成市委政府确定的2011年10底建成开馆的目标任务，参与此项工作的同志和施工单位加班加点，夜以继日，日以继夜。从4月底领受任务，边收集展品，边完善方案，边设计修改，到最后组织陈列布置。施工单位从8月20日起进场，按照方案进行装修，制作单位从9月起开始完善，10月初起正式制作，11月下旬开始布展。至12月中旬，终于按期完成布展工作。昭通的文化人，以一颗对昭通历史膜拜的虔诚，仅用了半年时间，就走完了同样规模的博物馆需要两年乃至更长时间才能走完的路。

笔者在文化部门上班，有幸协助昭通著名的文史专家邹长铭先生具体负责民国展厅、红色展厅、文化名人展厅的陈列设计与布展工作，其间所面临的压力，所经历的艰辛、紧张与劳累，是很多人无法感受到的。对此，我将另文介绍。那段时间，市委、市人大、市政府的领导，多次到博物馆现场办公，协调解决遇到的问题，科学部署博物馆的建设工作。市文化部门以及几个下属单位的很多同志，还有昭通本土的陈孝宁、姜明祥、谢崇昆、邹长铭、曾令云等专家都怀着对昭通历史文化的深厚感情，对全市人民的热切期望，无私地投入到市博物馆的建设中，付出了很多心血和汗水。市开投公司、市直有关部门、昭阳区的相关单位，以及各县都对博物馆建设给予了大力的支持，大家上下一心，群策群力，昼夜兼程，呕心沥血，终于如期完成了市委、政府以及全市人民交给的光荣任务，向全市人民交上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2011年的12月28日，是昭通博物馆开馆的日子。那天下午，博物馆显得格外庄重。正面，六个篆字组成的昭通市博物馆馆徽像一方印厚实地镶在建筑前方，广场上彩旗猎猎，和煦的阳光惊喜地出现在昭阳大地，见证昭通市博物馆的落成。那天，省内省外的嘉宾来了，市委政府的领导来了，全市各族人民的代表来了。大家怀着十分喜悦的心情，走进昭通市博物馆，感受昭通历史文化的悠久厚重，领略昭通文明的灿烂曙光。昭通文化人做了三十多年的博物馆梦终于一朝梦圆。

2012年的春节，虽然昭通博物馆刚刚建成，还有很多内容需要完善，但为了满足昭通人民的期待，博物馆破例在春节期间免费向市民开放。气候虽然寒冷，当听到博物馆免费开放的消息，每天仍有数以千计的老百姓从昭通城的四面八方赶来，一睹昭通博物馆的风采，接受昭通历史文化的洗礼。

或许，先睹为快的昭通市民们已经注意到，博物馆里面最厚重的历史展厅中，展出的文物大多是原物，这与其他地方的博物馆完全不一样，可谓是货真价实。但由于展厅面积有限，这个展厅中展示的文物也只是全市馆藏文物的百分之一而已，大量的文物是得不到面世的机会的。博物馆现在的建筑面积为13400平方米，但除去库房、工作用房，真正能作为展厅的只有3000多个平方，除去历史厅外，其他展厅多以图片、实物、资料、多媒体为主，用另一种形式再现昭通的过去和现在。可以这样说，博物馆以及博物馆陈列的文物，只是昭通这个文物大市的一个缩影。真正的历史，更多的文物，与其说是存放在博物馆，不如说是存放在人民心中。这也是博物馆需要延伸的重要功能所在。

昭通博物馆，你经历了多年的等待，在一个文化的春天，终于来到了人民的身边。

写于2012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