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星之殁(一)
(2023-11-10 18:1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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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星叔卸甲河王巷村 |
分类: 残阳如血 |
文星之殁(一)
郑焱章打来电话:王巷村的文星叔去世了。
他把在县城工作的本家族人邀了去为文星叔送葬,去了不少人。送葬那天,很是热闹。
2010年4月,我回过一次卸甲河。这是离开卸甲河20年后了。每次回家,都没有在家里住过,这次,想在家住上两天,与二哥一起,喝喝酒,唠唠家常,也拜访一下乡里乡亲。
第二天,二哥说,文星叔一家在外面打工多年,已经回来了,重新做了房子,要我去看看他们。按辈份,文星叔长我一辈;论年龄,也应该是70多岁的人了。
早晨10点钟,我与二哥开了车,从卸甲河狭窄的街道上穿过,经油榨湾过河,河上有桥,直接开到了他的家门口(作者按:现在,卸甲河农村的道路,全部铺上的水泥,虽不宽,小汽车可以单向通过)。经过卸甲河街时,二哥买了两斤猪肉,算是去看望老人的礼物。`
他家已经搬到了丁家村的北面,门前有一条水沟。水沟两旁是碧绿的杨柳树,一条水泥道路正好经过他的家门口。据说,他原先的老屋,是在离家时卖给了别人,很有点“壮士一去不复还”的味道,是没有打算再回来的。
他有两个儿子,和卸甲河所有的农民一样,靠外出打工,做起了两幢三层的小洋房,很漂亮的。房前有晒场,房后有菜地,前宽后宽,是一个理想的农家院落。也如二哥家和姐姐家一样,大人在外面打工,小孩跟随在外面读书,只有老人留守“空巢”。
据说,文星叔只是近两年身体不好,才回来的,前几年也在外面打工。我见到他时,已经瘦成了一包骨头,脸色很不好。
二哥说,“得的病不对,估计活不过今年。”
我问;“是什么病?”
二哥说:“可能是肺病。”
“怎么不治呢,这样的病,我们国家目前是可以治好的?”我说。
二哥说:“哪里钱呢?他的老大(儿子)还在坐牢,这个房子是他的大媳妇在浙江开店子争的。孙子要读书,那里有钱管他的死活!”
听说他的“老大”还有坐牢,是大媳妇坚守这个家,带着孩子在外面打工,送孩子读书,还挣了这么大一份家业,真不简单。也使我想起了断断续续的一连串的关于他们家庭的往事:
已经是上世纪90年代的事了。
在我的印象中,他的“老大”小名叫奇山,学名叫郑金章,一个仅小学毕业的很朴实的农民。我对郑金章最后的印象是他结婚后,与文星叔分家,自己搬到莲湖垸去住。我在县教育局工作时,到王巷村查看村校,在村小校长王为芳的陪同下,经过他的新家,并进屋看过。上世纪90年代末,我调到岳阳,就一直没有再见过面。
到后来,听二哥说,他们举家(包括文星叔和他的两个儿子、儿媳和孙辈)搬到深圳的蛇口(?),投靠了他的大妹夫(实际上已经离婚,亲戚关系已经不存在了,但因为外孙子女的关系,还维持着联系);听说,文星叔的妹夫干得很不错,成了暴发户,已经是万贯家产,需要人手帮助打理。
再后来,又听说他的妹夫出了问题。文星叔一家也因此而牵连,受到了审查和追究,郑金章因此被捕入狱的。10多年了,到至今没有出来?
我在猜想:以郑金章的能力和水平,一个小学文化水平又没有见过世面的普通农民,能力何在?思想何在?但却愚昧,狭隘,轻信,容易上当受骗!当得到别人一点好处后,就死心塌地地跟随着,既不问出身,也不问其所从事的活动对社会的危害,这正是生活在底层的中国农民的劣根性。郑金章正是属于这样的一类人。
郑金章肯定听信了苏某的盅惑而态度不好被重判的。以他的本领,决不可能是社会造成了什么危害而获此重刑!而愚昧,分不清是非,或冥顽不化,是极其可能的。
我清楚地记得,文星叔跟我说过,郑金章的一条胳膊的肩关节是长期脱臼的,一直使不上劲,可能是在小学读书时,被什么人下了暗手(暗害),还要我替他找过医生,问现在还能不能接上去?而郑金章自己却一直不知情。以一个如此迷糊的人,会在社会上兴得了什么风?作得了什么浪?
其实,苏某也是一个小学都没有毕业的普通农民,世代农家,也没有什么本事。与郑文星的大妹结婚后,生育了3个子女。在“文革”后,苏某不知攀上了什么人,从一个地道的农民,被安插到了乡镇企业管理部门,分到当时的福田镇的社管办公室当了一个办事员。苏某因此与文星叔的大妹离婚,找了一个福田集镇上的无业女青年。
后来,听说没有在乡镇企业干了,又在县城开起了医院门疹,当上了医生,宣传什么祖传秘方之类的,一时很红火。后来,因医疗事故,出了官司,苏某就跑了,公安局还签发了通辑令。可是,过了不久,县城开始征兵了。苏某却人不知,鬼不觉地回来了,又不知通过什么人的什么关系,把他的儿子送去当兵了。县城老百姓说:世上无神鬼,尽是人在闹!
再后来,就到了上世纪的九十年代末,本世纪初,苏某在外面又发了。这回发得了不得,把苏家在农村的亲戚朋友都带走了,形成了以苏某为核心的苏氏大家族。文星叔一家以及郑金章兄弟等,也是在这个时候去投靠了他的。
当时,二哥跟我谈起此事时,我就说过,苏某是何等能耐?创造了什么奇迹?能够养活那么多的老老少少且又缺知识少见识的农民,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文星叔和郑金章父子,也是不是头脑太简单,太糊涂,天上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掉下馅饼来?
果然不久,苏某出事了。据说,苏某是一个重要头目,公安部门抓他时,又不知逃跑到哪里去了?而这些没有头脑、没有主见、又不会看风使舵的老实农民如文星叔父子等,被牵连而受到了法律的审查和惩罚。也许,郑金章至今,还不清楚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地被判刑的!
苏某等头们跑了,至今依然逍遥法外。而受其蒙蔽的,却还在顶罪,还有坐牢,甚至连父子生离死别的时候,也不能最后相见一面,这正是文星叔父子和这个家庭的悲哀!
(摘自长篇回忆录 第一部《风雨卸甲河》《附录》P3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