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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哀慈母

(2023-11-07 22:1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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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晚报

分类: 梦绕魂牵

 

哀哀慈母
——长篇回忆录第一部《风雨卸甲河》第一集〈小河弯弯〉之六十九  
 
为了让我能顺利地完成学业,母亲无数次地往返在这泥泞的公路上,靠着她一双裹得只有三寸的小脚,给我送钱送菜。我不敢想象,往返20多里的路程,母亲的小脚,是怎样越过这些沟沟坎坎、坑坑洼洼的……
记得高中毕业考试刚过,同学们正踌躇满志地迎接高考的时候。我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当时,“文革”的序幕已经拉开,县城的“破四旧”正闹得沸沸扬扬。
一天,清晨早起,我走出学生寝室的大门,未能想到,母亲正坐在寝室门前的青石板上。因为,她听到进城的人讲,学生上了街,满城都是红卫兵在“破四旧”:砸庙宇、毁宗祠,翻箱倒柜。因惦记着我,又怕我在外生事,半夜起床,到县城还没有天亮。我望着母亲布满皱纹疲惫的脸神和沾满露珠零乱的白发,一股热血在心头潮涌,泪水很快模糊了我的眼睛。
 
从我懂事的时候起,母亲就是我生活中的依靠,生命中的灵魂,精神上的支柱。
我是1955年上的小学。我上小学穿的第一件新衣是母亲用10个鸡蛋在门口的货郎担上换的一件汗衫。平时的衣服都是哥哥姐姐不能穿了的旧衣服改制的。当时,我穿着新衣,又蹦又跳的那种高兴的神情,还历历如在眼前。童年的好多事件都忘记了,唯有这第一次穿起新衣的印象特别的深刻。
童年的生活是在苦难中渡过的。特别是在1954年的洪水中,我亲眼目睹了洪水一步一步吞噬了农田、吞噬了庄稼、吞噬了房屋,以及摧毁堤垸和村落的全过程;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了我的母亲在大灾大难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坚韧、执着和百折不挠的禀性。
根据政府的安排,我们举家避难荆门县。那时,爷爷还在,兄弟姊妹六人,大哥、大嫂,全家老小十口,靠父母亲从沙市贩卖水果到荆门为生。两个妹妹素珍、船珍,我曾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一个一个在贫困、饥饿中,病殁在荆门。当父亲简陋地收葬她们的时候、当我们离开荆门返归故乡的时候,母亲扑在她们的坟头,那种呼天抢地、撕肝裂肺的痛哭和呼叫,曾长久地留在我的心中,好多年后,都一直无法抹去。
接着是三年困难时期,母亲默默地承受着家庭的困苦和煎熬。她开挖堤坡和荒地种菜、种瓜,到处求助一些住在集镇的亲戚朋友(他们吃商品粮,每月按时发放的)讨得一些细米花或糠饼,掺和一些蔬菜、嫩藕梗,以解饥肠辘转。尽管如此,而每餐饭,母亲总是在看着我们兄弟放下碗筷的时候,才最后吃些残汤剩水。
记得一个阴雨绵绵的初夏,正是农村青黄不接最难挨的日子。母亲在播种棉籽时,昏倒在麦垅里,被人抬了回来。好心的队长,从我家的灶前屋后、室内室外搜查了一遍,一粒进口的食物都没有找到。队长说,“这个样子,要饿死人的。”事实上,我家的灶膛里,已经几天没有开火了。
队长从自己家里提来了两升细米花,对着我的母亲说:“你们也是太老实了,眼下正是春荒,夏粮虽没有成熟,但可以充饥,哪个不在‘偷。”
当天晚上,根据队长的安排,我们兄弟两人,带着掏空了的书包袋子,鸡鸣出发。外面风雨交加,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不知是又冷又饿、还是第一次做贼心虚,横身哆嗦,牙齿格格、格格地响。
我们兄弟刚刚潜入豌豆地,突然一个黑影走过,并咳漱三声。我被吓得腿打颤,脚一滑,一个四脚朝天倒在积满雨水的田沟里,浑身泡了个透。哥哥一把把我拉了起来,轻声安慰我说,“不怕不怕,是队长在给我们放哨。”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小心翼翼、吓吓惊惊地俯伏在豌豆丛中,一根根地摸索着豌豆梗上的豌豆。但多数豌豆梗上都是光梗,到东方显出鱼肚白(天快亮)时,小书包都没有装满。我们兄弟只得悻悻地离开。
清早,队长叫出工时,特地进了我家,查看我们兄弟的收获。见我们两书包都没有装满,就说:“你们应该到田的中间去,田边的被别人早就‘偷’光了。”
在队长的格外(我当时是这样认为的)关照下,我们总算渡过了哪个春荒。好多年以后,队长已经作古了,他的孙子要求读高中,来找我帮忙时,我丝毫未加思索,慷慨应承。想起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想起了生产队长在那个最困难的时期,如此豪侠仗义,至今还感激涕零。
自那次以后,母亲脸上本来就少有的笑容从此消失了,眉宇间增添了两条象刀刻过的痕迹。母亲是信佛的,并在家里设有一个神坛,挂着观世音的像。后来,我们兄弟又在队长的安排下‘偷’过几次豌豆,而每次回来都发现母亲跪在观世音的像前,涕泪交流。
按当地农村的情况,我的家庭是无法负担我的读书的。(估计因为我是军属或出身贫下中农的缘由,从小学读到高中,都享受了学校发给的助学金:小学2元,初中3元,高中6-8元,还免除了每期的学费。没有助学金,我是不可能读完中学的。)我在那种饥饿难忍的时候也有过退学的念头。但母亲坚决不同意。
母亲的节俭是村里出名的。父母亲吃长斋,鱼肉荤腥,一年360天,都没有上餐桌的。哪怕是过年过节,也闻不到半点腥味。我小学毕业上初中时,全区百来个新生,只有我背的是一床家织印花布的旧棉被,穿的是粗布褂裤,屁股上还搭着补巴。
初中三年级时,大哥染病,并从此一病不起。长子的夭折,是家族之大不幸;中年丧子,是人生之大不幸。从此,家庭笼罩着乌云,母亲一下子老了许多。接着嫂嫂改嫁,丢下了三岁的侄女。母亲又承担起抚养孙女的任务。
如果说我的中小学生活是在苦难中渡过的,而真正承担这众多苦难的是我的母亲。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母亲很少有过欢笑,为那个多灾多难的年代,为家庭的穷困潦倒,为儿女的生计,没有过个一天舒心的日子;也很少有过怨恨,哪怕是再穷、再苦、再累,既是家无隔夜粮、揭不开锅盖的时候,甚至病魔缠身、卧床不起的时候,她都坚强的挺着、熬着,不烦不燥,无怨无艾,默默地承受着命运的安排。
在我中学的六年时间里,母亲为了我总是省吃俭用、想方设法积攒着每一分钱。她没有穿过一件象样的衣服,而每一件衣服又都是洗得白白净净,贴满补巴。我们全家的粗布衣裳都是母亲亲手纺纱、亲手织布、亲手裁剪、亲手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的。母亲有热症,再热的天气身上也滴汗不出。曾多少个夏天,我看到她躺在泼过水的树荫下直喘粗气。也有严重的肩周炎和胄溃疡。肩周炎发作时,做饭手上拿着的锅铲常常掉到地上,但她却不肯问医求药。而母亲对于儿子——对于我的读书却是慷慨的。我不只一次地看到她给我钱的时候,总是习惯地解下系在腰间的“通带”(没有皮带之前的农民,多用布缝成夹层,内面放钱,系在腰间),给我3元、2元;也有5元、10元的时候。掏尽后,还要提到手里抖动一下,生怕内面还有剩余的没掏干净。但多是零钱:1分,2分,1角,2角的,皱皱巴巴。可见这些为数不多的钱,是母亲平时省吃俭用,零零星星地积攒起来的……  
注:《诗经》《蓼莪》中有“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取其意。
原载《岳阳晚报》2001519日第二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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