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为眼里，明芳嫁给李二娃，简直就是鲜红插在了牛粪上，李二娃其貌不扬，好吃懒惰，而且赌博成性，欠了人家一屁股的赌债。李二娃常常是十赌九输，赌输了就把气往明芳身上出。明芳常常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山里人盛行"娃娃亲"，明芳和李二娃就是从小就订的娃娃亲。因此，尽管李二娃不顾家，不会过日子，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家训，却让山里女人无法挣脱，面对丈夫的暴力，明芳心里也只有一个"忍"字。
1985年2月，李二娃因欠债太多，与要债人发生打架斗殴事件后逃之夭夭，从此查无音讯，李二跑了，两个年幼的孩子和李二欠下的赌债一古脑儿扔给了明芳，"夫债妻还"天经地义，李二跑了，债主们心里更着急，天天登门逼债，逼得明芳走投无路，哭诉无门，债主们也多是一些当地的赌棍，李二娃走了，欠了多少债，明芳心里也没数，根据债主自报的数字就高达5000多元，明芳辛辛苦苦喂的一头年猪，和几只鸡鸭都被债主们抢走了。
一直在外做小包工头的程为回家过春节，当他从妻子口中得知了明芳的不幸遭遇后，心里涌起了同情心，按辈份明芳应该叫他姨叔，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农村人就兴这个，全村26户人家，如果要认亲的话，至少有20户是亲戚，明芳为人善良，老实、尊敬长辈，小时候就"姨叔长姨叔短"地叫得他巴巴实实的，可眼下，明芳落到这种地步，程为和妻子站在明芳一贫如洗的家里，差点流泪，他妻子是个厚道人，当即就叫程为回家给明芳送来10几斤大米，第二天，程为又专程到30余里外的綦江县打通镇为明芳买了12斤猪肉，送给明芳一家三口过年，面对程为夫妇的关怀，明芳在他们夫妇面前长跪不起。
1986年4月，程为的妻子因患癌症离开了人世，一直在外包工挣钱的程为连夜赶回家时，明芳已张罗着为程妻搭起了灵堂，明芳还送来了厚厚的礼信，程为知道明芳的礼信肯定是借钱买的，便责备她不该这样，明芳说：'我再穷，这份礼必须送，不然我良心得不到安宁"。程妻的灵堂在家设了四五天，明芳就一直帮着做事，晚上，守夜的人都在喝酒打牌，明芳却一直跪在程妻灵前，不停地烧纸钱，她嘴里还喃喃细语："惠姨啊，你和姨叔待我那么好，我今生都没法报达你，只有多给你烧纸钱……"程为看着明芳瘦弱的背影，心里也不好受，他知道，这是明芳感谢妻子的惟一方式。安葬好妻子后，程为又踏上了打工之路。
1987年5月，程为接到儿子从老家寄去的信，儿子在信中提到了明芳生病卧床不起的事，程为眼前又浮现出明芳那凄楚的面容。好几天里，明芳的凄楚面容都在程为脑子里挥之不去。最终，他决定回去看明芳。
明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说话有气无力的，程为问她去没去看医生，是得的什么病？明芳都沉默不语，程为看着她这个模样，心里也干着急，在程为的反复追门下，明芳"哇"地一声哭了："你别管我，我是坏女人……"程为被明芳的举动弄清的莫明其妙，谁说你是坏女人？明芳告诉程为，她上个月去卫生院做了人工流产后，一直血流不止，程为问她："李二娃不是跑了两年多了吗？你怎么还会……"
明芳哭的更大声了："我被吴三那个坏男人强奸了！"吴三强奸你？程为只觉得一股热血往脑门上冒，他"噌"地站起身大声说："吴三那个杂种，老子杀了他。"程为环顾了一下屋里，随即俯身拾起屋角草堆里的齐刀，嘴里说："老子杀了他。"明芳见了，连忙下床扑过来抢程为手里的刀，又通地跪下，双手抱住程为的双腿，哭着大喊："求你……别再惹事……杀人的抵命的。"明芳死死抱住他的双腿，使他无法动弹，程为气得扔下刀子，大声说："就是你善良，人善被人欺呀。"程为说完潸然泪下。
明芳被吴三强奸后，不幸有了身孕，为了保全自己的名声，她悄悄去外外乡的卫生院做了人流，做人流后又步20多公里回到家，人流后一直血流不止。
第二天，程为不顾一切地把她送到重庆西南医院诊治。医生告诉程为，明芳的病是因为人流不全造成的，医生为她做了清宫手术，并输了1500CC鲜血。明芳手术后只能躺在床上，照顾明芳的事情就落在程为身上，同病室的病友都夸明芳有个好丈夫。
明芳病愈出院后，程为又陪她在重庆耍了几天后才回到小山村，因为明芳家四壁破烂，程为又把明芳安排在自家屋里住下，程为又为明芳买营养品给她补身子。这时候一些谣言也传到了他们的耳里，有一天，程为年迈的母亲还专门跑到程为家，说程为是一个不要脸的儿子，有辱程家的祖宗，竟然和侄女好上了，程为说："我们是清白的，正因为明芳是我的侄女，我才会帮她。"他们的事情被乡亲们传的绘声绘色的，明芳怕影响程为的名声，坚持要回家，同样也是为了明芳的名声，程为又踏上了打工之路。但这次离家后，程为心里就再也没有清静过，他脑子里总是装着明芳，牵挂着明芳，儿子也常去信说，明芳是如何如何的帮他，儿子在信中告诉程为，明芳家的土墙被暴雨冲垮了，程为决定为明芳重新修房，于是他又千里迢迢，从河南郑州赶回去。
1987年8月中旬，明芳住进了程为为她修建的砖瓦房，厨房也换了煤炭灶，结束了明芳住破屋，上山打柴烧的历史。搬进新屋那天，明芳特地去买酒买菜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那夜，看着明芳激动的样子，程为心里也特别高兴，因为高兴，程为多喝了两杯酒。明芳说："今晚你就别回去了，你花钱修了这么四大间屋子，今天是住新房的第一天，你也该在这里过一夜。"因为多喝了酒，程为也没多想，也就留下来。下半夜时，程为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脸上抚弄，他睁开双眼，吃惊地发现明芳躺在身边，程为惊出一身冷汗惊恐地挣开她跳下床，有点愤怒地对明芳说："你怎么会这样？我是你姨叔。"明芳也急了，忙跪在程为面前说："姨叔，我……"程为转身要开门出去，明芳又忙拉住他说："姨叔，你对我太好了，我这一辈子都没法报你的恩。"程为有些愤怒地说："再是报恩，你也不应该这样呀，我"明芳不管程为在说什么，她只顾自己说："我除了自己的身子，没什么可报恩的，惠姨已经死了好几年了，你一直都没娶，侄女是想一辈子侍候你。"程为大声说："可是，可是我是你的姨叔呀。"明芳哭了，说："我问了别人，我叫你姨叔，但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程为也被明芳的话感动了，程为是一个死了妻子的健康男人，他也渴望女人的爱，更何况眼前的明芳还是一个小自己15岁，正是象三月桃花一样的女人。那夜，他们做了夫妻才做的事情。
明芳决定嫁给程为，这个消息在小山村里象炸开了锅，首先明芳和李二娃虽说没有在一起生活了，但一直没办离婚手续，明芳还是李二娃法律上认可的妻子，亲人乡邻千方百计阻止明芳和李二娃离婚。其次，来自亲人乡邻的恶言恶语，让明芳和程为抬不起头，明芳白天不敢出门，就怕乡邻对她吐口水，骂她是骚货是不要脸的女人。程为的儿子、在乡邻的恶言恶语中抬不起头，儿子在几次劝程为不要娶明芳为妻都没有结果的情况下，最终想以死来威胁父亲放弃这个想法。白天程为和明芳不敢接触，只有深夜程为才象做贼一样去明芳家。程为产生了一个带着明芳私奔的想法，但明芳却放不下小年幼的儿子。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他们过了一段日子，有一天深夜里，程为又蹑手蹑脚地去明芳家，在路上被李二娃家的人拦着痛打了一顿，明芳见了，心痛地直打自己的耳光。就在程为被打的第二天，明芳失踪了，直到１６年后的今天，明芳仍然是渺无音讯。
从明芳失踪那天开始，程为就开始了漫长的寻找历程，他先是走遍了明芳所有的亲戚家，然后再从邻村开始寻找，范围越扩越大，他花了近千元钱，请人写了几百张寻人启事，去照像馆印了几百张明芳的照片，凡是他走过的地方就有他张贴的寻人启事，如果听说某某知道明芳的下落，他便风雨兼程赶去，有一次，他听说贵州习水县附近的一个煤矿里活动着几个靠买身为生活的女子，别人还靠诉他，其中一个女的就象他的明芳，他听后连夜赶去煤矿，又四处打听那些卖淫女子的下落，当地人把他当成疯子，本来卖淫这种事就是隐蔽的非法的，谁敢公开？他在当地找了好几天都没有结果，只好横下一条心，拿着明芳的照片去当地派出所报案，派出所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很快处理了这个非法的窝点。但这些女人中没有明芳。离开煤矿的那天下午，他被人狠狠地捧打了一顿，他知道是因为他找明芳去派出所报案抓走了卖淫女，招到了当地"鸡头"的报复，他被打的遍体遴伤，但这一次他不敢再去报案了，只好拉着受伤的身体回家。
1998年，他听人说，明芳被人拐卖到了山西的离石县去了，他又千里迢迢，揣着明芳的照片赶去离石县去当地派出所报案，但由于线索不清，派出所也无法破案解救。他在离石县附近找了几天都没有结果，才很不情愿地打道回家。在太原火车站，他身是仅有的100多元钱又被小偷摸走了，他欲哭无泪，只好在火车站捡破烂过日，后来又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建筑工地找了个搬运工作，干了半年多，挣够了路费钱后他才回到家。
由于他经常的外寻找明芳，家里的事情很少顾及，更没尽到一个父亲的的责任，使其儿子初中都末毕业就辍学在家里，儿子对他很多的怨言。他说他这一辈子欠了两个人的"债"，一个是自已的儿子，一个是明芳，好在如今已长大成人的儿子理解了他那份痴情，为此他才有了一点安慰。
16年来，他跑遍了全国的许多地方，花掉了他昔日打工的近万元积蓄，碰上提供假线索，敲诈勒索的，他也只好自认倒霉，关于明芳的出走，村子里的谣传很多，有的说，明芳被人拐走了，有的说明芳和丈夫李二娃在一起，但程为相信，明芳心里只有他，他一定要把明芳找回来。16年来，附近许多派出所的民警都和他熟络了，只要有明芳的下落，他首先会场去派出所报案，只要说起程为，好多人都能说出他的模样来。如今，程为已从中年变成了老年，两髻已开始花白了，但明芳的音容笑貌并没有因他的两髻花白而消失，相反在时间的流逝中更加的清晰丰满起来，他相信明芳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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