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17岁
(2012-08-11 22:43:00)分类: 手记集 |
■发表于成都商报路上版
■成都商报首席记者牛亚皓
7月25日上午,哈尔滨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一死三伤恶性伤害案件在哈尔滨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在多数记者选择在法院门口看云识天气时,我没有按常规出牌。近10时,我匪夷所思地进入了庭审现场。
我真心想感受一下,哪怕再被赶走都行,这么想着,我推开刑二庭的门。那时,公诉人正出示证据,以证李梦南犯故意杀人罪。我看到,18岁的李梦南坐在那里,背影瘦小,法庭的电视上显示他神情木讷、面容苍白。
3月23日案发当天,公诉人说,17岁的李梦南因不满医院治疗,购买水果刀到医院行凶,刺死一名实习医生,刺伤三名医生。他说得很详细,我眼前出现一帧帧水果刀飞舞、人群慌乱、掩面、转身、鲜血等画面。
行凶事件本身已广为传播,更多人关注的是行凶者的动机、心理和反应。李梦南坐在那里,如果说有什么表情的话,我理解为:眉头紧锁。他说自己到医院看病备受“折腾”,“一时冲动”选择杀人,现在他“愿意接受全部法律责任”,不愿进行民事赔偿。他没怎么道歉。
奇怪的是,当所有人(包括之前的媒体报道)都以为他性格内向,公诉人当庭也指出这一点时,李梦南突然表示有异议。他说:“我性格挺好的,并不内向。”说实话,不知怎么回事,现场很多人(包括法警)忍不住笑了。我至今不知道那一刻,为何我们都想笑。
现在分析来看,我发现笑的原因可能是:即便这个人不内向,也非常固执。
当然,将一个17岁的少年简单称为固执是不可能的。这是一件复杂的事。
试想想你的17岁吧。
我的17岁大多发生在一个县城阴暗(这是我的最大印象)的校园。当时读了很多闲书,正面临第一次高考。我大概记得,在一个晚上,我和一些穿裙子的姑娘一起下台阶,去看学校组织放映的电影《花季雨季》,对面响起“17岁那年的雨季”的歌声。我至今记得自己对那听似阳光的歌声生出一丝鄙夷:我们的青春不是这样的。
注定无限复杂的青春期的复杂性,几乎难以用文字去描述。甚至说,信仰、理想、性、人生、未来、家庭以及丛生的渴望、矛盾、冲动、迷惘等关键词,也无济于事。历来无数专著试图对其探索,而这并非可用一个方程式的理性所能破解。村上春树的长篇小说《海边的卡夫卡》正是对青春期的复杂性全面阐释的著作,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危险。
如果我们坐下来回想一下,不难发现,如果在青春期我们继续放纵某些危险,那么我们的人生将一再改写。现在我们感到,那些危险是有信号的。而在彼时,则全然混沌。
这是一个多么有意义的话题啊!而篇幅所限,我只能草草结尾。
那天,我盯着那个已经18岁的背影。它显得弱小,却制造了一死三伤的恶性案件。他年幼父母离异,父亲坐牢,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三年前曾到北京打工,因患病回乡看病。我们很容易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其成长经历糟糕、缺乏家庭的温暖和教育。我认为,如果在这个案件上想找出更大的意义,除了分析其特殊性之外,不能忽视一个更隐蔽的东西。
那就是广漠的青春期。我们得在自己记忆的荒漠里找出那些危险的信号。有一天,讲给那些少年听。不管有没有用,我想你都尽到了责任。
转瞬之间,辽宁又发生一起17岁少年连杀9人的事件。
哪些信号?让我们换个姿势,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