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叫什么名字，只记得她姓赵，是我的初中英语老师。

赵老师短发，发丝勾上双颊，脸红红的，一笑，两个小酒窝。

瘦瘦的赵老师那时常常斜着身子，在大红大红的教室门的旁边，在午后弥漫的姹紫嫣红的阳光里，暗自发笑，偷偷地笑，不能自控地笑，轻轻地笑，甜蜜地笑。

那时应该是1996年夏天，我坐在教室的第三或者第五排，观察着赵老师。实际上，她大多数皱着眉头，对着黑板上那些坚硬的英语单词短语以及四散飘舞的粉笔灰尘，几乎喊得声嘶力竭。在她声音放低的时候，她的嘴角才不经意地翘起来，笑，低下头，要么侧过头，笑。甚至，这都影响了正常的课堂秩序。

那年她不过20多岁。无数次，她在满教室幼稚男女惊诧的目光和吆喝声里，不能自主地侧过头，像打了蜜罐儿一样的笑。

这只记忆，一直停留在我的记忆里，让我知道什么叫喜欢，什么叫爱情。这只记忆，扑扑棱棱，像惊起的飞鸟翅翼，那么鲜活，那么完整。

那时，同样年轻的另一位赵老师，常常经过我们教室的窗子，经过这位笑着的英语老师的视线，经过一片阳光的晃动与恍惚。两位赵老师，就这么相遇了。

男赵老师名字只记得一个字，保，他应该叫赵保X。是我们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穿衣整洁，牙齿整齐，有一圈剃剩的络腮胡茬儿。看样子，很潇洒，富有激情。字，写得也很漂亮。

他的宿舍里摆满了书籍，挂满了一挥而就的毛笔字，那些诗词章句散发着墨香，在落日的余晖里，不但显得落寞，又显得高贵。这个绝对区别于其他所有语文教师的年轻人，常常坐在房间的正中央，伸开细长的手指，弹风琴。

这种琴是脚踏的风琴。他就那样坐在那里，弹琴唱歌儿，声声清晰动情。

我仅能记得他弹唱《晚秋》的样子。似乎，这个人有着难以言传的伤感。干干净净的伤感。关于一个季节的冷落。关乎过去。关于散散落落的记忆。

年轻的英语老师爱上了他。爱，还是喜欢？爱上了他。这是一个美丽的秘密。全班同学都有觉察，是爱情，爱情的发生这么突然。就像，她突然就笑了，低下头，侧过头。

在我们13岁的年纪，已经常常将爱情哼在口中。那些流行歌曲，“让我爱上你，其实没什么道理，明明知道不可以…….”……

但是，似乎赵保X老师并不在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夏天到盛夏，从夏天到秋天，真的到晚秋的时候，我们的英语老师生病了，请假了……

我们终于看见赵保X的身边多了一个女人的身影。她长得好漂亮，身材很好，看起来还有点高傲。所有的一切都超过了我们的英语老师。

直到现在，我一直对她没有好的印象。尽管，我家和她姐姐家在一个大院。

两位赵老师都是在我初中毕业之前结的婚。此后，英语老师加速地老去，关乎她的记忆渐渐褪色……

我不知道她和他的故事到底是怎样的，但我想，那不过是她在年轻时的一只记忆。

一只，对于记忆，原来是这么好的量词。在岁月的长河里，它扑扑棱棱，像惊起的飞鸟的翅翼，那么鲜活，那么短暂，却那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