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驼祥子是自私自利的末路鬼

文/严立真

一部伟大的小说不应该只由作者自己说了算，也不应该只有一种解读的角度，而是应该根据读者的人生观和世界观的不同可以产生出不同的有价值的见解。

老舍的长篇小说《骆驼祥子》就属于此类伟大的小说，如果我们把老舍的《骆驼祥子》与巴尔扎克的《高老头》相比较，我觉得无论在小说艺术的形式上还是在小说的思想内容上，老舍的小说成就远远超过巴尔扎克。《骆驼祥子》是中国现代长篇小说中最伟大的小说，无与伦比，我从中读到极其丰富的人生哲理。它就是一部伟大的人生哲理书。它不仅将旧中国的京城那个烂泥潭的劳苦大众的悲惨人生刻画的淋漓尽致，也将人生如何冲破黑暗寻找人生的光明道路指明了——“最伟大的牺牲是忍辱，最伟大的忍辱是预备反抗。”

下面让我们来看一看祥子的人生悲剧。

祥子刚进城之时是一个有理想、诚实、善良和勤劳的小伙子，他省吃俭用拉了三年多的人力车才实现了自己买车拉的理想，就在他的理想刚实现半年之际却遇上了兵灾。大兵不仅把他抓去当兵，而且把他的人力车也抢去了。他后来逃出大兵的魔爪进城拉人力车又三番五次地遭到万恶的社会折磨：被孙侦察敲走他准备再买人力车的所有积蓄，被逼无奈跟虎妞结婚，虎妞因难产而死让他落个人财两空，他跟夏先生的姨太太偷奸不幸染上脏病等等，于是祥子在理想一次次破灭后，便变得意志消沉起来。他想到自己以前拼命赚钱存钱去买车追求幸福生活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便总结一句经验话：“当初咱倒要强过呢，有一丁点好处没有？”在他这个人生问题得不到答案后，他便开始堕落。诚实、善良和勤劳的品质在他身上渐渐被撒谎、无赖和懒惰的品质取代，他抛弃理想跟着别人一样学着及时行乐，有点钱就去吃喝嫖赌，以至后来完全变成一个满身脏病到处骗不到钱的无赖也不后悔，因为他觉得无论怎么个活法——是要强的活法还是堕落的活法——都是没有希望的活法。作者因此认为：“为个人努力的也知道怎样毁灭个人，这是个人主义的两端。”

老舍先生对个人主义的理解是错误的，他的所谓个人主义其实是自私自利的利己主义。因为真正的个人主义不是自私自利的利己主义而是把个人当成人看，是尊重个人的权利。在中世纪中的人类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没有个人主义，因为在人类的中世纪中每个人都被锁住了，在社会的秩序里，只能扮演指定的角色。一个人在社会上，没有机会可以从某一阶级转到另外一个阶级中，他也几乎不能从某一城市或国家，迁往另外一个城市或国家，只有少数拥有特权的人例外。而个人主义则是提倡人与人之间的自由和平等，不再受原始关系的束缚。

这部小说的思想内容很丰富，可以从中解读出不同的人生况味和领悟出许多人生哲理，但它最伟大之处在于它揭示了一个人类生存的伟大哲理，即：人一旦生活在非正义的社会里，只要失去了反抗意志和追求正义社会的理想，无论人们是跟阮明一样投机取巧地自私自利地活着，还是跟祥子一样逆来顺受地自私自利地活着，结果都一样会被非正义的社会吃掉——“体面的，要强的，好梦的，利己的，个人的，健壮的，伟大的，祥子不知道陪着人家送了多少回殡；不知道何时何地埋起他自己来，埋起这堕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会病胎里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

09/9/18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