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双塔头古凉亭

曾有人问过我，西山36座歇凉亭今何在？我作为一名老苏州不知道此事，犹如不知道自己家中有多少存粮，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衣服可穿，不知道自己孩子多大一样。我仅知道西山甪里有一只茶亭，但也是公路拓宽之后重新建起来的茶凉亭，并非是原件。真正汗颜！

苏州不仅东西山，其实西部山地多有所谓茶凉亭或者叫做歇凉亭。这些凉亭主要都在山间小路上，为翻山越岭的山民准备的休憩场所。古代一般每三里路建有一所凉亭，大多是仅小屋数间，有的还是供奉菩萨之类的小庙。如东山三官堂，渔洋山的渔洋里，东山白沙岭，东山的平岭，东山俞坞岭，西山甪里等都有此类歇凉亭。一般还常有寺庙和尚以及行善之人在凉亭施茶施药等。到了上世纪60年代之后逐渐被废，但东西山还是有一些的遗存。至于水网地区是否也有此类建筑就很难考证。后来又听说西山包山寺旁有一所古凉亭，被称之为双塔头，是否属实尚待去实地考察。

近日去了包山寺，问清走右边小道能看到歇凉亭，也就从牌坊右侧而入。一路打听心中忐忑恐怕古物不存。走了几百米一位84岁的王姓老人指给我看，左手边的低矮小屋就是古代的歇凉亭。歇凉亭基本坐西朝东，圆拱形门前后贯通。屋西连着两间平房，现在是一位村民的小店。有一位村妇在料理商店。听那位王老先生告诉我，本来在歇凉亭路的左右两旁，各有一座塔，高低大概三米左右。现在已经荡然无存，说是文革中被毁。但是为什么塔被毁，而歇凉亭却保存下来呢？有些奇怪，但是看到两塔的人不多，问了好些人都说没有看到过。有没有塔被毁后的残件？也说没有。我怀疑文革前已经不存，或者文革前已经毁坏，只是文革中彻底被清除干净也有可能。

查阅西山志上也是语焉不详，没有明确什么时候被毁。走进歇凉亭看到的是与一般歇凉亭差不多的格局，左右墙两旁有两条石条，供村民休息。亭子的特色不同处有三，一是中间有两个石鼓，石鼓之间应该是通向西面小庙的大门。听王老先生介绍过去小庙里供奉猛将，每到节日抬猛将十分热闹。第二个不同之处是亭子东西墙上各砌有一块石碑，西首的一块较大，有完整的碑额，上题“奉宪永禁当年”内容大概是钱粮完税之类的，已经看不清楚了。时间标清楚为雍正二年二月，碑额上有很清晰的双龙戏珠浮雕。东首一块碑比较朴素也较小，没有碑额，文字基本可以看清，说的是歇凉亭修建过程。全文我抄录如下：

包山双塔大慈庵建造茶亭记

洞庭古称仙佛之境，原非通衢可以往来，不过居民莳种燕采，每当炎天烈日肩担负重者，多汗流浃背，喉舌烟生，既无息影停肩之处，徒作望梅止渴之想，何况卒风暴雨、迅雷掣电又岂能免乎，非时之难也，乃有大慈庵老尼明悟愿力弘深，茸□□□击□，无分晓夜募叩，几经寒暑建造茶亭于双塔之旁，三年而后有成，冬施汤，夏施茶，普劝善人同喜，捨渴者饮疲者息。咄哉男子莫迟疑此处无非化城前，路原通宝所今则行满功圆将勒石流芳于永远，庶几因果不昧善根增长愿十方擅那善男信女，不捨欢喜之財箇箇获如意之福，随心满愿，功不唐捐。

大清康熙岁次丙戍四十五年桂月   吉旦募恤沙弥明悟暨同众□□□

（以上碑文仅供参考，如有错脱文字，以原碑为准。）

第三处不同之处是这个歇山亭建筑十分古朴考究。屋顶是回顶卷棚式，顶端的椽木全部是用大木挖成弧形，铺设在顶上轻盈如带。这是园林中厅堂轩榭等常用的建筑形式。现在居然用在村子的歇凉亭上，可见当年古人的用心专一和认真。双塔头凉亭保存如此讲究的建筑，这在其他歇凉亭里尚未看到过。其他歇凉亭是否已经被重修过屋顶，而这里还保存古建筑完好呢？值得研究。

此处村子叫做双塔头村，这个奇怪的名称是与歇凉亭有关。因为据老人回忆这个茶亭就建在双塔一旁，碑文上也是如是说。这双塔是何来历？是否是碑文上所记载的大慈庵所有？现在是无人能够说清。我查看李根源的《吴郡西山访古记》，书中记载说双塔分别叫做开禧和宣德，应该是两个经幢，并不是真正的宝塔。只是村民习惯称之为双塔，而此村也就成顺理成章叫做双塔头村。据现有的材料来推测，至少明代这里原有古刹、双塔，或者被称之为双塔大慈庵，清末民初也可能叫做观音庵。双塔虽然不是很高但也有近三米左右。到了清代康熙年间，这里的大慈庵仅有几个沙弥尼姑在修行，而不是有具足戒的高僧驻锡。其中一位尼姑明悟年岁已高，但是出于悲天悯人的佛家理念，立志为奔波山民修建一座歇凉亭。她不分寒暑，四处化缘，终于功德圆满三年后建成了这个至今我所看到的歇凉亭。

写到此，我可以搁笔了。老尼明悟的此情此意，但愿我们的后辈小子能薪火不断传承下去！

2016-0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