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心小米》创作谈

标签:
甜心小米幼童小说 |
分类: 写作记 |
《甜心小米》系列创作谈
《甜心小米》系列是我的幼童小说处女作。
写了很多年儿童文学,但为幼童写作,我始终视为畏途。那是因为,在我心目中,越是给低龄孩子的文学,越是高级的艺术品。这样的文学,很浅又很深、快乐不浅薄、伤感却温暖、真实不残忍。她们可以包含最深奥的哲学、最深邃的人生,却又以最最清浅的语言和故事向年幼的孩子传达。儿童带着一身纯粹来到世界上,却是天生的哲学家、艺术家和幻想家,还拥有着和天、地、自然最敏感、直接的联系,以及纷扰、美妙、敏锐、朴拙的内心。成年人一边发现着他们身上的美好和乖张,一边企图把他们教化成自己期望的样子。可是,最高级的教育是什么呢?卢梭在《爱弥儿》中提到:“最好的教育就是无所作为的教育:学生看不到教育的发生,却实实在在地影响着他们的心灵,帮助他们发挥了潜能,这才是天底下最好的教育。”幼童文学,不仅是为孩子提供审美体验的文学艺术品,同时,也在无形中起到了润物无声的教育作用。当然,她首先必须是艺术品,教育作用仅仅是不经意为之的“副产品”而已。事实证明,高雅的文学艺术是能让幼小的心灵产生共鸣的,而真正好的文学,必定是能打动心灵的作品,无论那颗被触碰的心灵是多么幼小稚嫩。
天才的儿童文学作家不仅是栖息在孩子身上的“共生体”,能洞察孩子所有的小心思,更是能点石成金的“精灵”,手中的魔棒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儿童文学作家品质的高下衡量标准不在于前者,而在于后者。他(她)能否掌握这支魔棒,全看他(她)是否具备卓异的识见、天赋的灵性和高远的境界。而为这些打底的,是他(她)思想与生活的储备和积累。这样的作家无疑是令人钦敬的。
要感谢好友、出版人 颜小鹂女士灵光乍现的提议。2010年春,我正处于创作休整期,小鹂建议我可以考虑为幼童写一个系列小说。她说,“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很缺少优秀的原创小说。而这个领域,恰恰是你创作的空白。”小鹂是一个敏锐、大胆、有见地的出版人,多年来一直关注和支持着我的写作。她也颇了解我“爱尝新”的脾性。她这一说,令我心下一动。然而,从阅读准备到构思到动笔开写,却经历了大半年。期间,构思数度自我推翻,始终难觅创作冲动。直到把视野抽回到自己幼年期的成长经历,直到小米的样子在心中由模糊而清晰,我才有了踏实的把握。我一直信奉这样的创作信条,无法打动作者的故事,同样无法打动读者。这是我第一次调动自己幼年时期的生活素材,那一段朴素、真纯、充满着好奇和探究的时光安静地沉睡着,在不经意中涂写了我生命和性格的底色。在我的成长中,妈妈是最重要的人,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我对人生和世界的看法以及行事处世的风格。当然,所有这些都只是毛糙的素材而已,它们必须经过艺术加工和再创造才能来到作品中。我像一个考古专家一样,挖掘、鉴别、组合、分解、挑拣、修饰、加工、再创造,终于遴选出六十来个故事,写成了《甜心小米》系列前三册。
我并不想掩饰这些故事发生的年代,它们来自三十年前,但读者却是今天的幼童,他们会否因隔膜而拒绝?这或许需要承担一些风险。我不想择取所谓的搞笑段子来取悦孩子,更不愿意以次充好扩充这个系列的容量,我只希望选取的故事曾经融入过我的血脉,如刘绪源先生所言:“它们是自然生长的水果和米麦”,并且,也能了无痕迹地融入我对成长和教育的思考。我固执地相信,无论时代如何发展,童心永恒,美与真纯永恒。真正打动人心的,不是当下的物质符号,不是浅薄的逗笑,而是穿越时间的情感、人性与道义的力量。但是,对于幼童来说,这些本身沉重的东西却只能以轻巧与亲切的面目出现,因此,对我最大的考验,还不仅止于故事的选择,而是如何恰到好处地运用“浅语艺术”,字斟句酌,一边写,一边还要考虑年幼读者的理解能力,对我也是一次前所未有的语言的操练。这大概是我修改最多的一部作品。在编辑后期,读者便参与了进来,既有家长,也有年幼的孩子,他们会对一个词、一个细节产生疑问。我多半会考虑他们的意见,进行修改和再创作。
尽管如此,我依然对《甜心小米》系列能否引起当下孩子共鸣心存疑问。直到前三本正式和读者见面,直到看到当当网上的读者评论连篇累牍的增加,当为人父母者和他们的孩子表达着对小米共同的热切的喜爱,我欣喜地意识到:自己所追求的那种共通的东西在读者那里得到了应验和实现。
我曾对小鹂说,即便读者想看《甜心小米》续集的呼声再高,我仍然无法为之。那些经过淘洗的生活金砂无以支撑起续集的容量,因此还是放弃为好。然而,生活总是充满着不经意的偶然。我没有想到,一年后,一次无心插柳的远行,却再次激起了我续写《甜心小米》的冲动。
今年四月间,我独自一人去往了偏远的贵州山区,为的是看望在那里做特岗教师的“蚊子”和她的学生。这是一段短暂却深刻的日子,我从中汲取和感受到的,超出了之前的想象。
少女时的蚊子,曾经是我的读者。她在书店里“窃读”完我的长篇小说《纸人》,深爱之,并记住了我这个作者的名字。十多年后,我和蚊子通过网络相识。我注意到她的博客,意外地发现如今的她是一个坚守在贵州穷困山区小学校的特岗教师,她写下了真实的生活记录。我惊讶着,感动着,也试图用自己的绵薄之力为蚊子和那些孩子做些什么。
我们的联系间断着持续了一年。寄书、写信,在博客上留言。直到今年春天,我动念去那里看望蚊子和孩子们。但凡写作者,对人,对故事,总有抵挡不住的好奇心。我最初的动因,除了给孩子送去关爱,也希望体验另一种生活。哪怕那种生活并不美好。
蚊子起初一定是有些犹豫的。她大概担忧着,我这个远方的客吃不了她正经历着的苦。
这些苦是什么呢?首先是交通不便,黔西县距贵阳两个半小时车程,而她所在的小学校,需从黔西县城坐两小时车一路颠簸到(路况很不好)中坪镇,然后再步行两个小时山路,方能抵达。还有生活的不便。那里没有自来水,农家的水都从山上引流,蚊子平时的生活用水需从山下的校长家提来,更奢谈洗澡如厕;因为大旱,当地买不到吃的,蚊子每周回家都要背上一背篓的菜蔬进山,辛苦可以想象。更怕的是寂寞,那学校里,除了校长(是当地教师,家在学校附近),就是蚊子。一个单身年轻女教师,还可能遭遇娶不到媳妇的光混汉的深夜骚扰……没有电视机、没有网络、没有任何闲暇娱乐……
无法详述我与蚊子共处的时光,只恨太短。在这段或许并不美好的时光里,我收获了太多美好。它们是蚊子与孩子们给我的,震撼、感动、彻悟、洗礼,这都是一些用俗了的字眼,但我又不得不用在这里。
这段经历于我而言超越了“体验”的意义。不仅让我远离身边的生活,也让我重逢了久违的清澈纯真、朴素真挚,感受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身心舒畅。更重要的,那段生活使我重新思考:人生路上是不是应该有另一种形式的出发和抵达?回来后,心绪难平,我需要用文字和读者分享这些经历和思考,方才意识到,这段经历将成为《甜心小米》续集的上佳素材,因为我确信,这将是我捧出一颗心的写作。
《甜心小米》续集中的小米已经不同于先前那个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小孩儿,她经历着有些残酷的生活,也经历着自我的成长,却无法改变真纯美好的天性。这样的美好真纯将是风云变幻的人生中永远的一抹亮色,可以驱逐阴霾、拨云见日。我真心地希望长大后的小米能很好地保持这份天性,也愿热爱小米的孩子拥有这份天性。这样,我们未来的世界将会是何等清明且艳阳朗照。
谢谢插画家董肖娴让小米拥有了富有个性的可爱形象,谢谢为《甜心小米》的写作和出版付出辛劳的所有人。
《甜心小米》系列分六册:《小米的四个家》《幸福棒棒糖》《永远都爱你》《大山里的旅行箱》《看得见星星的房子》《世上没有坏小孩》,贵州人民出版社蒲公英童书馆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