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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石箱《乌拉尔传说集》

(2014-10-13 18:4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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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

娜斯塔茜雅,斯捷潘的寡妇,保存了那只孔雀石的首饰箱。箱子里盛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宝石戒指啦、金耳环啦.....妇女打扮用的首饰应有尽有。这是铜山娘娘在斯捷潘准备结婚时亲自送给他的礼物。

    娜斯塔茜雅从小就是孤儿,不习惯戴这些贵重的首饰,她不是一个爱时髦的女人。斯捷潘在世的时候,刚结婚的头几年,自然罗,孔雀石箱里的首饰娜斯塔茜雅曾经戴过几次。可是,打扮的结果却很不如意。当她戴上戒指的时候,好像很合适,既不紧也不松,可是只要她一到教堂里去或者到外面去串串门儿,那就马上吃苦头了。戒指立刻紧紧地箍住她的手指,甚至把戒指箍得发青。耳环一戴上去——更糟。耳朵被重重地拉下来,耳垂会马上肿起来。可是脱下来放在手心里,却又并不比她平时使用的耳环更重。那条可以在脖子上绕六、七圈的宝石项链也只戴过一次,一戴上去,脖子就像是围着冰块似的,再也暖和不起来。再说,她也不敢在别人面前戴项链,因为她觉得害羞。人家会说:“唏,波列伐亚出了皇后了!”

    斯捷潘也并不勉强她去戴用宝石箱中的首饰,有一次,甚至这样对她说:“藏好了,不要叫人家看见起坏念头。”

   娜斯塔茜雅就把宝石箱藏在一叠箱子最下面的一只箱子里,和麻布以及别的东西放在一起。

   斯捷潘死后,人们在他掌心里发现了猫儿眼宝石,那时候,娜斯塔茜雅曾经不得不把孔雀石箱拿出来给外人看了一下。当客人都走散了以后,那个认得斯捷潘手中的东西是猫儿眼宝石的老矿工,曾经很郑重地对娜斯塔茜雅说:“当心,你不要为了几个小钱把宝石箱随便卖掉。那得值好几千卢布哩。”

   那个老矿工很有见识,同时也是个获得了自由的人。以前担任过矿坑里的工头,后来被厂方开除了,说是对工人管教不严,又喜欢喝酒。可是,对这个现在已经过世的老头儿,人们并不记得他生前的缺点——他是酒店里的好主顾,一个“酒瓶塞子”——只记得他是个各方面都很正值的老伯伯。人家请他写呈文,请他帮忙看看金沙的含量,或者察看一下矿苗的迹象,他总是实心实意地帮助人家,不像别的有经验的老矿工,动不动先叫人家买半大瓶酒。因此,每逢节日,人们请这个请那个的,结果总是要请老伯伯来喝几杯。这样,他一直到死,就靠着我们工厂里的人过活。

     娜斯塔茜雅曾经听见丈夫说起过,那个老工头是个正直的人,虽然爱喝酒,对正经事情却是很有见识的。那一次她就听信了他。“好,”她说,“放着吧,防备倒霉的日子。”接着她就把首饰箱又放到老地方去了。

    斯捷潘下了葬,又为他郑重地举行了四旬祭。娜斯塔茜雅是个年轻的女人,又有财产,因此有许多人跑来向她求婚。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对所有的人都用同样的话来打发:

   “凭你第二个男人再出色,也是孩子们的后爹。”

     于是求婚的人渐渐都不来了。

     斯捷潘给家里人留下了一份很像样的家产:屋子很不错,有马又有牛,各种必需品也都齐备。娜斯塔茜雅本来是个爱劳动的女人,孩子们又都很听话,因此日子过得并不坏。这样,过了一年、两年、三年。结果还是穷下来了。你想,凭着一个婆娘和几个小孩子怎么能支撑下去!没办法,只好出去三个戈比五个戈比地挣几个钱。最后,连买盐的钱也要靠几个戈比地去挣来。于是那些亲戚跑来凑近娜斯塔茜雅的耳朵唱起老调子:

   “把首饰箱卖掉吧!你要它有什么用?好好的东西白白地藏在家里又何苦呢。横竖都一样,你家小塔妮雅长大了也不会佩戴它们的。这是什么样的东西啊!只有大老爷和有钱的生意人才配买来戴用。我们这些穿得破破烂烂的穷人怎么佩戴这些首饰。卖到了钱,对你也有帮助。

    一句话,他们说服了她。于是买首饰箱的人,像老鸦啄死人骨头一般,从四面八方赶来了。来的都是商人。有的出价一百卢布,有的给两百。

    “我们可怜的孩子,也特别照顾你这个寡妇。”

    大家都想欺负女人家,结果却一个也没有得手。

    娜斯塔茜雅清楚地记得那老工头的话:不能为几个小钱就把孔雀石箱卖掉。何况她自己也舍不得。无论如何,终究是结婚的礼物——丈夫的纪念品。还有,她那个最小的孩子——一个小姑娘,流着眼泪央求她说:

   “好妈妈,不要卖掉!好妈妈,不要卖掉!我可以到别人家去做工,爸爸的纪念品可无论如何要留下。”

    你得知道,斯捷潘死后留下了三个孩子,另外两个大的是男孩。那两个男孩子很像爸爸和妈妈,独有这个最小的女孩子,真像俗话所说的,“既不像爹,又不像娘”。斯捷潘在世时,那女孩还很小很小,人家看见她就觉得稀奇,不但是村里的姑娘和女人,连男人也有对斯捷潘说的:

    “斯捷潘,你这孩子一定是从手腕里伸出来的,你说她像谁?这个小姑娘又黑又好看,小眼睛绿莹莹的。我们这一带的姑娘们就没有一个是这样的。

    当时斯捷潘就开玩笑说:

  “黑又有什么稀奇?难道我这个爸爸在地底下摸黑开矿的年份还少:至于眼睛绿——也用不着大惊小怪。我替杜尔查宁诺夫老爷挖的绿色孔雀石还不够吗!她就是我干活的纪念品啊。”

    于是斯捷潘就给那小姑娘起了个外号叫“小纪念品”。

    “喂,我的小纪念品,”斯捷潘时常这样喊她。有时偶然替她买些布料之类的东西时,总是拣天蓝色的或者绿色的带回来

    小姑娘长大了,长得非常美丽。真像过节用得要带上脱落下来的彩色毛绒——老远就能看见。虽然她对外人并不亲热,人家却横一声小塔妮雅竖一声小塔妮雅地向她招呼。连生性最嫉妒的婆娘们,对这位姑娘也会禁不住惊叹起来:“啊,多漂亮的姑娘啊!”什么人都觉得她可爱。只有她妈妈常常叹气,她说:

    “漂亮固然漂亮,可好像不是我们生的,好像有人在我生产时把这个小姑娘偷偷地换进来似的。”

    斯捷潘死后,小姑娘悲伤得很,哭得很厉害。小脸瘦得不成样子,脸上仿佛只剩下了一对大眼睛。妈妈为了安慰她,就把那只孔雀箱拿了出来——给她解闷。她虽然小,究竟是个姑娘,很小很小就喜欢打扮自己。她一接到首饰箱,就立刻动手挑选那些首饰。奇怪——不论她戴的是哪一件,都是刚好合适。有些首饰她妈妈也不知道怎样戴法,那小姑娘却样样都懂。她还要说:

    “妈妈,爸爸的礼物多好啊!戴着它们浑身暖洋洋的,好像坐在太阳地里,好像有什么人用手软绵绵地在抚摸着你似的。”

     娜斯塔茜雅自己也曾佩戴过的。她还记得,手指曾经怎样箍得发痛,耳朵怎样拉得发肿,脖子怎样冻得冷冰冰的。因此她想:“这件事可真是奇怪,真奇怪!”于是她很快又把孔雀石箱藏到衣箱里去了。只是从那一次起,小塔妮雅时常会来纠缠她:

    “亲爱的妈妈,让我玩玩爸爸的礼物吧!”

     娜斯塔茜雅有时把她赶开,可是妈妈的心肠究竟是软的——一怜惜她起来,只得又把首饰箱拿出来。可是她叮嘱女儿说:

    “可不要把首饰搞坏了!”

    后来,小塔妮雅长大了些,就亲自去拿首饰箱。每逢妈妈和哥哥赶车道草坡上或者到别处去时,小塔妮雅就留下来管家。起先,自然罗,遵照妈妈的吩咐做好家务事。她洗净了碗碟羹匙,收拾掉桌布上的残渣,把穿堂和屋内的地板扫得干干净净,喂好了鸡,又看过炉灶。她很快地把一切收拾妥当了,就跑去拿孔雀石的首饰箱。那时候压在最下面的那只衣箱上面的箱子统共只剩了一只,连那一只也轻得很了小塔妮雅把它挪到小凳上,取出了首饰箱,把各种首饰一件一件地拿出来,一面欣赏,一面在身上佩戴起来。

    有一次,她们家里来了一个强盗。那个强盗也许是早就躲在板墙里面了,也许是从什么地方爬进来的,只是邻居没有一个人看见他在街道上经过。强盗是个陌生人,可是看情形一定有人指引过他,把娜斯塔茜雅家里的详细情形都告诉过他。

    这一次,当娜斯塔茜雅出门后,小塔妮娅略微忙碌了一下家务,就跑到屋里去把爸爸的宝石首饰拿出来玩。她戴上了头饰,又挂上了耳环。正当这时侯,那个强盗就突然闯到屋里来了。小塔妮娅回头一看——门槛旁站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斧头。这斧头原是她们家的东西。小塔妮娅吓坏了,坐在那儿动也不敢动。可是那个男人反而尖叫了一声,丢掉斧头用双手捂住了眼睛,好像眼睛被火烫了一般。他一面呻吟一面喊道:

    “哎唷,天呀,我的眼睛瞎了!哎唷唷,瞎了!”他一面叫一面揉着眼睛。

    小塔妮娅一看——觉得那个人很不好受,就问道:

    “你怎么进来的,叔叔,怎么拿着斧头?”

    那个强盗,你得明白,只会大声呻吟,同时不断地揉着自己的眼睛。小塔妮娅可怜他起来——舀了一勺子水想递给他喝,可是那强盗却背朝着房门急急忙忙向后退去。

    “啊,不要走近我!”他就这样坐在穿堂里,抵住了房门,使小塔妮雅不能突然跳出去。可是小塔妮雅呢,却找来了出路。她从窗子里爬了出去,跑到邻居那里。邻居们都来了,开始盘问那个男人:“你是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那个陌生人眨了一会儿眼睛,然后扯谎道:“我是个过路的人,想要屋里的人给点吃的。突然,不知什么东西照瞎了我的眼睛。它好像太阳光一般射到我的眼睛里,我当时还以为眼睛一定照瞎了。这也许是天太热的缘故吧。”

    小塔妮雅并没有把斧头和首饰的事情说出来,邻居们想:

    “小事情。也许是小姑娘忘记了关门,因此让过路人闯了进来。接着又发生了眼痛的事,这种事情也可能有的。”

    不过,他们还是留住了那个陌生人不放,直到娜斯塔茜雅回来。当她领着孩子回家时,那个陌生人就把向邻居说过的话又对她说了一遍。娜斯塔茜雅一看,首饰箱的东西一件不缺,也不愿多追究,就放了那个陌生人,邻居们也各自回去了。

    这时候,小塔妮雅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妈妈。娜斯塔茜雅这才明白,那个陌生人是来抢手饰箱的。事情很明显,要抢铜山娘娘送的那只首饰箱实在是很不容易的。娜斯塔茜雅想:

    “得把它藏得严实一些。”

    她悄悄地瞒着孩子们拿了孔雀石箱,把它埋到地窖里去了。

    家里的人又都出去了。自然,小塔妮雅又想起了首饰箱,但它却找不到了。她感到非常伤心。突然,她觉得什么地方有一股热气冒了出来。怎么一回事?从哪儿冒出来的?她四下里找了一下,只见从地板下面透出了一道亮光。小塔妮雅吓了一跳——是不是起火了?她向地窖里一望,,只见亮光从一个角落里迸射了出来。她急忙抓起了一小通水,想泼下去——但是那儿既没有火焰,也没有冒烟。她在那个角落上挖了一下,只见下面就是那只孔雀石箱。打开了箱子,里面的各种宝石好像比以前更美丽了。它们好像正在燃烧的各种颜色的火焰,它们的光彩,和太阳光一样明亮。小塔妮雅也不把首饰箱端到上面的房间里去,就在地窖里玩了个痛快。

    从那一次起,她就时常这样玩。做妈妈的想到:“藏得真好,什么人也不知道。”而她的女儿每逢留下来管家的时候,总是抽一点时间到地窖里去赏玩爸爸的珍贵礼物。娜斯塔茜雅也不再向亲戚提起卖孔雀石箱的事。他想:

    “到将来不得不讨饭过活时,再卖掉它吧。”

    日子虽然过得的确很难,她还是熬下去。这样苦苦地又撑了几年,家境渐渐好转了一些,两个男孩子已能出去挣写小钱。小塔妮雅也不是在家里坐吃。她呀,你听着吧,学会了用丝线和玻璃珠绣花。她的花绣得真巧妙,连老爷家里最好的绣花师傅也会不住口地夸赞——这样巧妙的花样是从哪儿学来的?这样鲜艳的丝线又是从哪里来的?

    事情完全是偶然的。原来一个陌生女人来到他们家里。矮小的身材,浅黑色的皮肤,年纪和娜斯塔茜雅相仿佛,目光犀利,而且,不论从哪一方面看来,她显得非常灵活,简直灵活得使你吃惊!她背了一只麻布背包,手里拿着一根接骨木的手杖,好像是一个朝圣的香客。她向娜斯塔茜雅央求说:

    “好太太,能不能在你家歇上一两天?两只脚走不动了,路程还远得很呐。”

    娜斯塔茜雅起先想,别又是坏人派来探听孔雀石箱的,可是最后还是接受了她的要求,便对她说:

    “我不是舍不得住的地方,那既不会被你睡坏,也不会被你随身带走。只是我们吃的都是孤儿们才吃的东西,早餐——克瓦斯加洋葱,晚上——洋葱加克瓦斯,换来换去还是老样子。假使你不怕饿瘦身体,那就请吧,你想住多久就多久。”

    这时候,那个女香客早已放下了自己的手杖,把背包搁在炕旁,脱去了鞋子。娜斯塔茜雅心里很有些不高兴,也不做声。

    “唏,多无礼的婆娘!人家还没有请她进来,就脱下了鞋子,连背包也解开来了。”

     真的,那女人已经解开了背包,还做手势招呼小塔妮雅过去。

    “来呀,小姑娘,看看我的手艺。看得中意,我可以教你......大概,会把你的眼睛吸住的!”

    小塔妮雅走近了她,那女人给她一条边上绣了花的、小小的头巾。那头巾花纹,你听着吧,是这样的鲜艳夺目,使整个茅屋都亮起来了,温暖起来了。

    小塔妮雅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它,那个女香客取笑她说:

    “看够了我的手艺吗,好姑娘?想不想学,让我教你好吗?”

    “想的。”小塔妮雅说。

    这下子娜斯塔茜雅可发火了。

    “休想!买盐的钱都没有,你却想用丝线绣花!你看这些材料,多值钱!”

    “这倒请你不用担心,好太太,”那个女香客说。“只要你的姑娘聪明——材料就不用愁。为了偿付你们的面包和盐,材料我会给她留下——足够她用很久很久。再下去,你自己也会明白:我们这种手艺,人家会抢着付钱的,我们的力气绝不会白费。这样,就可以糊口了。”

    自然,娜斯塔茜雅不得不让步。

    “你肯送材料给她,那又怎么不叫她跟你学呢。就让她跟你学吧,能学多少就多少。多谢了!”

    于是,那女人动手教小塔妮雅。很快地,小塔妮雅吧这门手艺完全学会了,好像是早就知道似的。更奇怪的是,小塔妮雅平素不仅对外人冷冰冰的,对家人也不大亲热,独有对这个女香客却牢牢地粘住了,真的粘住了。

    娜斯塔茜雅在一边冷眼旁观,不禁想:

   “小塔妮雅这下子可找到新的亲人了。她对亲娘也不怎么亲热,对这个流浪的婆娘却像胶那样粘到一块儿去了”

    那个女人好像故意嘲弄娜斯塔茜雅似的,对小塔妮雅心肝宝贝长心肝宝贝短的乱叫,却从来不曾叫过她一声行洗礼时起的名字。小塔妮雅明明知道妈妈很生气,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她对那个女人真是信任到了极点,你听着吧,连孔雀石箱的事也全告诉她了!

    “我家有一件爸爸遗留下来的贵重纪念品,”小塔妮雅说,“一只孔雀石琢成的首饰箱。里面的宝石真好看!一辈子也看不厌。”

    “能给我看看吗,我的宝贝?”那女人问道。

    小塔妮雅丝毫没有想到这件事不妥当。

    “等家里的人都出去了,”她答道,“我一定给你看。”

    后来,她们等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小塔妮雅立刻喊那女人到地窖里去。她打开孔雀石箱,拿出首饰来给她看。可是那女人略微看了一会儿就说:

    “快戴上——让我看得更清楚些。”

    哈,用不着她说,小塔妮雅早已在打扮了,那个女人呢,在旁边赞不绝口。

    “好极了,宝贝,好极了!让我替你稍微改正一下佩戴的位置。”

    那女人走近了小姑娘,伸出手指去碰那些首饰上的宝石。被她手指碰到的宝石突然放出异样的光彩来。这情形有好几次被小塔妮雅看到了,有几次却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给小塔妮雅改正了首饰的佩戴位置以后说:“我的宝贝,站直你的身子。”

    小塔妮雅站了起来,那个女人静静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脊梁。她把她全身都抚摸了一遍,一面指示她说:“现在我命令你转过身子。可是你得留心,不要朝我望,要直向前望,看能瞧见一些什么。记住,你千万不能开口!好,转过身子来吧!” 

    小塔妮雅转过身子——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她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大房间。既不像教堂,也不像别的房子。天花板很高很高,下面是用最纯净的孔雀石琢成的大柱子,周围的墙,是用比一个人还搞的孔雀石块砌成的,墙头上的嵌条也是孔雀石的花纹。正对着小塔妮雅,好像在镜子里面一般,站着一个只有童话里才有的美人;头发漆黑漆黑,眼睛绿莹莹的,周身佩戴着各种珍贵的宝石首饰,身上穿着绿色天鹅绒制成的闪闪发光的长袍。这件长袍的式样,和图画上皇后穿的一样,不知道她怎么能在身上穿得住的。假使是我们工厂里的人穿了这种衣服,在别人跟前一定会羞得要死,而这个绿眼睛姑娘却静静地站在那儿不当它一回事,好像是理所当然的。那房子里挤满了人。男人们穿着阔老爷的衣服,上面仿佛全是金钱和勋章。有的人胸前挂着勋章;有的人屁股后面绣上了金钱;有的人呢,前前后后不是金钱就是勋章。看来,一定是些最大的大官。那儿还有他们的女人。那些女人光着胳膊、露着前胸,身上戴满了各种宝石首饰。可是,它们怎么也比不上那个绿眼睛的美人!就是做她的鞋掌也不配!

    在绿眼睛的美人身旁,站着一个白头发的男人。他生着一双斗鸡眼,两只耳朵好像树桩上抽出来的芽,更像是野兔子的耳朵。他身上穿的衣服漂亮得叫人看了惊奇。这个家伙身上的金钱很少,但是,你听着吧,他的靴子上面却缀着两颗宝石,那两颗宝石亮光闪闪,在我们矿山里十年也难找到一颗。一眼就看得出来——他是一个矿厂老板。他老是对着那位绿眼睛的美人说话,她却连眉毛也不肯动一下,仿佛她身边就根本没有这个男人。

    小塔妮雅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绿眼睛的美人,对她感到非常奇怪。最后,她明白了奇怪的原因。

    “她身上戴着的宝石首饰是爸爸的!”小塔妮雅突然喊了出来,她一喊,一下子就什么都不见了。 

    那个女人在旁边笑道:

    “你还没有把事情看到底,我的宝贝!可是不要难过,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自然罗,小塔妮雅苦苦地问她:“那所大房子在什么地方?”

    “那房子么,”那个女人说,“是沙皇宫中的一个大殿。那里面的柱子和墙壁都用这儿矿山的孔雀石琢成,而且都是你过世的爸爸挖掘出来的。”

    “那么,那个戴着爸爸的宝石首饰的绿眼睛姑娘是谁?那个站在她身旁的‘兔耳朵’又是个什么家伙?”

    “哈,这个我可不告诉你了,你自己很快就会明白的。”

     就在那一天,娜斯塔茜雅一回到家里,那个女人就准备重新上路。她想女主人深深地鞠过躬,送给小塔妮雅一包丝线和玻璃珠,然后拿出一个小小的纽扣。那纽扣又像是玻璃又像是石英,花样是极普通的。

    她把那颗纽扣交给小塔妮雅说:

    “我的宝贝,收下我的纪念品吧。手艺上有什么疑问或者碰到什么困难,只要瞧瞧这可纽扣,那里面就会给你回答。”

    那个女人说完话走了开去,一转眼就不见了。

    从那个时候起,小塔妮雅就变成了著名的绣花能手,同时人也长大了,看上去已经可以做人家的未婚妻了。工厂里的小伙子们的眼睛尽在娜斯塔茜雅的窗前打转,把眼皮也望得起了老茧,,可是他们却不敢接近小塔妮雅。你得知道,她是冷冰冰的,阴沉沉的。再说赎过身的自由人哪肯嫁给奴隶,谁肯再钻到圈套里去?!

    小塔妮雅的高超手艺,许多阔老爷也都知道了,他们就纷纷派人来请她绣东西。

    他们拣了一个年轻漂亮的跟班,把他打扮得和阔老爷一般,还给他佩戴上一只带挂件的表。从表面上看来,他们仿佛是派他上小塔妮雅家去定货,办理正事的,暗地里,却想:也许那姑娘会爱上那个年轻的仆人。这样一来,就可以使她套上马笼头。可是,什么结果也没有。小塔妮雅只对那跟班说了正事,对他所说的别的话理也不理。接着对他觉得讨厌起来,就索性讥笑他说:

    “去吧,伙计,去吧!人家等着你哩,恐怕你把表弄坏,或者把表链磨成了黄铜,看来你还没有代表的习惯,瞧你尽用手磨着它,手上快要磨出老茧来了。”

    这种话对这个跟班和别的老爷派来的奴仆,好像沸水泼到狗身上一般。

    那个跟班像一头烫伤了的狗转身就跑,一路上气呼呼地自言自语道:

   “难道这是个姑娘!这是一座绿眼睛的石像!干么一定要找上这样的人!”

   那跟班尽管是气呼呼的,可自从看见她以后却不由自主的入了迷。派去的那些别的仆人也忘不了小塔妮雅的美貌。人们像被魔术迷住了一般,被吸引到那里去——即使是在她屋边经过或者打窗口瞧上一眼也好。每逢假日,几乎工厂里所有的光棍小伙子,都找借口走到这条街上来了。窗前已经踏出了一条结实的路,但小塔妮雅却连正眼儿也不瞧一瞧。

    邻居又责怪起娜斯塔茜雅来:

    “你家的小塔妮雅干么这样骄傲?她没有一个女朋友,对人家年轻小伙子连正眼儿也不瞧。他想等待什么皇太子来招亲还是打算做一个修道女。”

    娜斯塔茜雅听了这些责备的话只会叹气:

    “唉,乡亲,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家这个小丫头本来是好端端的,都是那过路的巫婆把她引上了邪路。你去跟她说话,她却盯着那颗纽扣看,一声也不答应。我本想把那颗该死的纽扣丢掉,可是那纽扣对她有很大的好处,每逢换绣花的花样时,只要往纽扣上面一看就行了。小丫头也给我看过,可是我的眼力差,什么也看不见。想动手揍他吧,你瞧,她究竟是个勤劳的姑娘。你们想,我们一家就靠了她的手艺才能糊口。我左思右想,有时就禁不住掉眼泪。我一哭她却说:‘亲爱的妈妈,我知道这儿没有我的福分,所以我不愿接近什么人,也不愿对人家年轻小伙子开玩笑。干吗要徒然使人家伤心呢?至于我坐在窗前,那是因为做手艺没有办法。妈妈,你干吗责备我?难道我做了什么坏事。’瞧,你还能用什么话对付她!”

    总之,一家人的生活好起来了,小塔妮雅的手艺风行一时,不仅是在工厂里和我们城里,就是在别的地方也出了名。手艺一有了名气,人家就纷纷派人来定货,而且,愿意出好价钱。因此她赚的钱和男子汉一样多。就在这好时光,忽然出了件祸事——娜斯塔茜雅家发生了火灾。火是在晚上烧起来的。牲口了、车子啦、马啦、牛啦以及种种家具统统烧光了。只留下了从火窟里逃出来时穿在身上的一些衣服,幸亏那只孔雀石首饰箱,总算被娜斯塔茜雅拼命抢救了出来。第二天娜斯塔茜雅说:

    “看来,这一次我们可到了头啦——不得不卖掉这只孔雀石箱了!”

    两个儿子异口同声地说:

    “卖掉它吧,亲爱的妈妈。只是不要卖得太便宜。”

    小塔妮雅偷偷朝纽扣上一看,那里面显现出了绿眼睛的美人,仿佛说——让他们卖掉吧。小塔妮雅伤心得很,可是有什么办法?反正爸爸的纪念品归根结底还是要到那绿眼睛美人身上去的,她叹了口气说:

    “卖掉就卖掉!”她甚至不想请求最后看一看孔雀石箱中的首饰。也许是因为她们住在邻居家里,没有适当的地方可以去欣赏它们。

    她们刚动念头想卖掉孔雀石箱,商人们已经纷纷来了。很可能,就是那些商人暗地里放的火,因为这样才能逼他们卖掉孔雀石箱。那都是些坏蛋——生爪子的家伙,只要能把东西抓到手,别的什么都不管!可是商人们到来一看,孩子都长大了,无论如何得多出些价钱了。于是有的出五百卢布,有的出七百,也有出到一千的。对工厂里的人来说,这笔钱也不算少——也能用来成家了。但是,娜斯塔茜雅还是一口咬定要两千卢布,于是商人们一个一个的到她那里去讲价钱,因为他们互相之间是不可能讲好价钱的。瞧,这样好的孔雀石箱——谁也不肯让步。正当他们来来去去讨价还价的时候,波列伐亚却来了一个新的工厂管事。

在从前,那些管事都能长久保持职位。但近几年对他们来说,却大不相同了。斯捷潘在世时的那个管事臭山羊,杜尔查宁诺夫老爷因为他身上有臭味,把他派到克雷拉托夫斯克矿区去了。继任的管事结果变成了焦屁股,因为工人们曾经请他坐过烧红的铁块。接着来了杀人强盗谢维里扬。铜山娘娘把这个坏蛋变成了一块无用的矿石。此后又来了两三个别的人,最后才换来了这一个。

    据说这个管事是从外国来的。他能说各国的话,却说不来俄国话。但是有一句俄国话说得很清楚,那就是“给他一顿鞭——子!”不论人家告诉他出了什么岔子,他总是发疯一般地喊:“给他一顿鞭——子!”所以大家都叫他鞭子。

    但事实上鞭子并不是很坏的人。他虽然嘴里叫喊着,却并不真的把工人们赶到救火房里去鞭打。这样一来,本地那些说坏话拍马屁的狗腿子,在他来了以后就都无事可做了。因此,在这个鞭子做管事的任期内,工人们总算是略微透了口气。

    这里,你瞧,自然有个原因在里面。开工厂的杜尔查宁诺夫老太爷在那时已经完全衰老,走不动路了。他希望自己的大少爷娶一个什么侯爵的女儿。可是,他的大少爷却偏偏有一个女相好,他已经呗她整个儿迷住了。怎么办?总之,事情很不光彩。这样一来,还怎么叫媒人向别人家去说亲?于是老头子叫来了那个和他儿子相好的女人,叫她嫁给他家的音乐教师。那个音乐教师除了教好几个小少爷的音乐外,还按当时的习惯兼教他们学外国话。

    “为了使你不再蒙受恶名声,”杜尔查宁诺夫老爷向那个女人说。“你可以结婚了。我给你一份好嫁妆,你的丈夫我可以派他到波列伐亚工厂去当管事。到那里去办事只要能把工人管得严些就行了。虽然他是个音乐家,他的头脑管管这样的事已经够了。你和他在波列伐亚可以过最舒服的日子,你们就会变成那里的头等人物。所有的人都会尊敬你。难道这样还还好吗?”

    结果,那个女人同意了。可能是她很狡猾,但也许是和杜尔查宁诺夫的大少爷吵了嘴。

    “我早就这样想过,老爷,”她说,“可是我从来不敢向大少爷讲。”

    那个音乐教师起先很不高兴,他说:

    “我不愿意——她的名声太坏了,那是很不正经的女人!”

    只是杜尔查宁诺夫老爷是个十足的老狐狸——不愧是开工厂的。他把那音乐教师很快地降服了。一面恫吓,一面劝诱,甚至把他灌醉了酒——事情就这么办妥了。于是,很快地举行了婚礼。结婚以后,年轻的新婚夫妇就双双乘着马车被送到波列伐亚来了。也就是说,这位外号鞭子的管事,到我们的工厂里来了。他虽然任职不久,但凭良心说,这人并不坏。后来那个绰号一副半面孔的坏蛋代替他做管事时,我们厂里工人还常常想起鞭子,为他不幸的遭遇惋惜。

    正当商人们不断到娜斯塔茜雅家买孔雀石箱的时候,鞭子带着他的妻子来到了波列伐亚。鞭子的妻子,自然也是个出色的美女。白嫩的皮肤,红润的脸,一句话,是个漂亮的女人。不然的话,人家大少爷也不会看中她的。自然,她也算得上是女人中间的顶儿尖儿啦。他们到了波列伐亚以后,鞭子的女人立刻听到了消息——有人在卖孔雀石箱。她不禁想到:

    “让我去看看,也许真是值钱的宝物。”

    她立刻吩咐套车上娜斯塔茜雅家去。好在工厂里的马车是整天准备在那里的。

    “喂,亲爱的,”她向娜斯塔茜雅说。“给我瞧瞧,你们出卖的宝石首饰是什么样的?”

     娜斯塔茜雅拿出孔雀石箱来,把首饰拿给她看,鞭子的女人连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了。你听着吧,她从小在圣彼得堡长大,而且跟着年轻的爵爷们上各国去过,因此很懂得首饰的好坏。

    “怎么一回事?”她暗自想。“这样的首饰连皇后也拿不出来的,但你瞧——在波列伐亚,火烧过的穷人家里却有这样的东西出卖!但愿老天爷帮助我做成功这笔买卖。”

    “你要多少钱?”她问。

    娜斯塔茜雅答道:“你要买,付两千卢布。”

    “好吧,亲爱的,你立刻跟我一起去!带着孔雀石箱一起上我家去。一到那里,我马上把钱如数付清。”

    但是娜斯塔茜雅不答应。

    “我们这儿没有这个规矩,”她说。“从来没有听说面包自己跑到肚子里去的。把钱拿来——孔雀石箱就是你的。”

    管事太太一看——什么样的婆娘啊!——只得马上回去拿钱,一面再三叮嘱道:“亲爱的,你可千万不要卖给别人!”

    娜斯塔茜雅答道:“请你放心,我说过了决不会改口。我等你到天黑,再迟,卖不卖就得由我做主了。”

    鞭子的女人乘着马车一走,那些商人立刻到娜斯塔茜雅家。你看,他们就跟踪着别的买主。他们问道:

    “喂,怎么样!?”

    “卖掉了,”娜斯塔茜雅答道。

    “多少钱?”

    “依照定价,两千卢布。”

    “你怎么啦,”他们喊道。“不卖给自己人,反而卖给外人!”接着他们赶快添加价钱。

     可是,娜斯塔茜雅却不去上他们的钩。她说:“你们惯会嘴上说得好听,我可不会这个。我已经答应了那女人,我和你们就没什么可啰嗦了!”

    鞭子的女人很快就回来了。她带来了钱,手过手的付清了,托起孔雀石箱马上就要回家。只是,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就迎面碰上了塔妮雅。她刚巧上外面去,对买卖首饰箱的事什么都不知道。一瞧——一个阔太太捧着她们的孔雀石箱。塔妮雅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想:她并不是以前见过的那个绿眼睛美人呀。但鞭子的女人更惊奇地大量着塔妮雅。

    “多奇怪的事情?这是哪一家的姑娘?”她问道。

    “她是我的女儿,”娜斯塔茜雅回答。“她就是你买的那只首饰箱的继承人。不是到了这没有办法的地步,我们决不想卖掉。她从小就喜欢佩戴这些首饰玩,一面玩一面赞不绝口,说是戴了又暖和又好看......唉,我为什么还说这些废话!已经卖掉的东西就算完了。”

    “不要这样想,亲爱的,”鞭子的女人说。“我会给这些宝石找到好去处的。”她心里却暗自想:“很好,这个绿眼睛的姑娘还不知道自己有迷人的力量,要是她到圣彼得堡,连沙皇瞧见她都会丧魂落魄的。但愿——不让我那位杜尔查宁诺夫大少爷看见。”

    于是,她带着那只孔雀石箱回去了。

    鞭子的女人一回家,马上夸起口来:

    “现在,亲爱的朋友,不要说你,就连杜尔查宁诺夫大少爷我也不需要了。你敢使我有一点不高兴,我就要远走高飞!上圣彼得堡或者到更好的地方去,到外国去。只要我卖掉这只孔雀石箱,像你们这种男人我就可以任意买上两三打。”

    她夸完口,恨不得马上把首饰佩戴起来炫耀一番。嘿,有什么说的——女人家嘛!她跑到镜子跟前,第一件事便是戴上头饰。“哎唷,哎唷,怎么啦!”她的头痛得不得了——头发好像有人在拧着拉着,好容易才把头饰脱下来。但是她还想戴个明白。戴上了耳环——险些儿把耳垂也扯破了,手指伸进指环去——也被紧紧地箍住了,擦了肥皂才把指环脱下来。鞭子在旁边讽刺她说:

    “看来,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戴的。”

    鞭子的女人想:“怎么办?我得上城去走一遭。给宝石师傅瞧瞧,得修琢一下才行,只是不能叫他们把宝石换走了。”

    说了就干。第二天清早鞭子的女人就乘车出发了。乘着厂里三匹马拉的车子上城里去是不会觉得很远的。她打听到了一个个最可靠的宝石师傅——就跑到他那儿。那师傅年纪已经非常非常老了,是制首饰的好手。他把孔雀石箱仔细看过,就问她这首饰箱是向谁买来的。管事太太把她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了他。那位老师傅又把孔雀石箱仔细看了一遍,对箱子里的首饰却连看也不看。

    “我不能修琢,”他说,“不管你出多少钱,也不能修琢!这手艺不是这里的师傅能做的。我们决不能和做这些首饰的那位师傅相比。”

    自然罗,管事太太不懂中间有什么奥妙,气呼呼的又跑到别的首饰匠那儿去。但是所有的宝石师傅好像预先说好了一般:看一看孔雀石箱,惊叹一番,但对箱中的首饰连正眼儿也不瞧,而且坚决不肯为她修琢。于是管事太太变得乖巧了,她说:“这孔雀石箱是从圣彼得堡带来的,首饰也都是在那边做的。”可是,那个听了她的谎话的师傅只是冷笑,他说:

    “我倒是知道这首饰箱是什么地方制造的,而且关于那位师傅的事迹早就听得很多了。我们这里的师傅没有一个能够同他相比。这些首饰都是那师傅特地替一个什么人定制的。别的人谁也不配。。那是毫无办法的。”

    管事太太虽然还没有完全明白,也揣摩到了一些——这事情不妙,师傅们好像都畏惧着一个什么人。她不禁想起孔雀石箱的旧主人告诉她的话,好像她的女儿很喜欢那些首饰而且常常佩戴它们。

    “难道这些首饰正是为那个迷人的绿眼睛姑娘特地制造的吗?糟了!”

    然后她又想了想:

    “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将来让我卖给随便哪个有钱的傻瓜。让她去吃苦头,只要我有钱到手就是!”她这样想过后,又乘着马车回到了波列伐亚。

    一回到家里,就有了新闻。传来了消息——说是杜尔查宁诺夫老爷死了。他狡猾得能够任意捉弄鞭子,死神却比他更狡猾——捉住了老头子,给他当头一下子。这样,他来不及给他的大少爷安排婚事,他那位大少爷却马上继承老子的产业,变成了工厂的主人。鞭子的女人不久就收到了他的来信。信上写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亲爱的,春水涨时我就要到工厂里来接你。至于你那位音乐家,我们随便把他向什么地方一关就完了。鞭子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和他的女人大吵大闹。在工人们面前,这事可不光彩极了。无论如何,他总是个管事,可是这下子怎么样——老婆要被人家抢走了。因此他开始拼命喝酒。自然,带着他手下的人。那几个手下人也高兴得很巴不得白喝酒。

    有一次,当他们在酒店里大喝时,有一个酒鬼夸起口来:

    “啊,我们工厂里出了一个美女,再找第二个可难得很。”

    鞭子问道:

    “哪家有这样的姑娘?住在哪儿?”

    于是,那些人就一长二短地告诉了他,而且还提起了孔雀石箱,说他女人的那只首饰箱就是在那一家买的。

    鞭子刚说:“让我去瞧瞧。”那些酒鬼已经给他找到了去那儿的接口。

    “立刻去也行——我们可以去察看一下她们的新屋造得怎么样。虽然她们是赎过身的自由人,究竟是住在工厂的范围里。必要时可以压制她们一下。”

    约莫有两三个坏家伙跟着鞭子去了。他们随身带着尺子,准备去量一下,看娜斯塔茜雅的屋基地,有没有侵占了邻家的庭院或者篱笆,柱子外面有没有多上几寸。一句话,去找碴子。当他们走进娜斯塔茜雅的屋子,塔妮雅刚巧独个儿在家。鞭子一瞧见她连话也说不出来了。真的,随便在哪儿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美人儿。他像呆子般站着,而塔妮雅却坐着——默默地不做声,好像什么事都不和她相干一般。然后鞭子稍微退后了几步,问道:

    “你在做什么针线?”

    塔妮雅答道:

    “给人家绣定货。”一面将做好的针线给他看。

    “我,”鞭子说,“能向你定货吗?”

    “怎么不可以,只要价钱合得上。”

     鞭子又问:

     “你能不能把你自己的肖像,替我用丝线绣上一幅?”

     塔妮雅偷偷往女香客给她的纽扣里一瞧,只见里面的绿眼睛美人在向她丢眼色,好似说:“接受他的定货!”一面用手指着自己。于是塔妮雅答道:

     “我自己没有相片,可是我有一幅相貌和我一模一样的女人的肖像,她佩戴着各种宝石首饰,穿着皇后穿的长袍。那个女人我倒可以把她绣出来。只是这样的针线价钱很贵。”

    “价钱请放心,”鞭子说。“不论是一百或是两百卢布都可以照付,只要绣出来和你相像。”

    “脸是相像的,”塔妮雅答道,“只是衣服不同罢了。”

    于是说妥了价钱——一百卢布。塔妮雅又和他约定了日期——一个月交货。鞭子接口看定货不时地跑来,事实上他脑子里想的却完全不是这个。他已经整个儿被姑娘迷住了,但是塔妮雅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她跟他说上两三句,就结束了全部谈话。于是那些酒鬼开始取笑起鞭子来:

    “怎么到现在还挖不下一块来,反而平白地把靴底也跑穿了!”

    最后,塔妮雅绣好了那幅肖像,鞭子一看,心中暗想:

    “啊,——你,我的天!难道这还不是你自己。穿了这样的衣服,还戴满了宝石首饰!”自然罗,鞭子给了她整整三百卢布,只是塔妮雅不肯收那额外的两百。

    “我们不能平白收受人家赠送的钱,”她说,“我们只靠自己的手艺糊口。”

    鞭子回到家里,成天欣赏着那幅绣像,却对他的女人守着秘密。醉酒的次数渐渐减少了,鞭子又渐渐地开始注意厂里的事务。

    春天一到,那位年轻的老爷乘车来视察各工厂,于是来到了波列伐亚。工人们集合了起来,举行了祝福祈祷,然后,在老爷的房子里开起舞会来。给工人们滚来了两大桶葡萄酒-怀念死去的老太爷和庆贺新主人的光临。这算是主人方面的东道。杜尔查宁诺夫家的人对这一套是最拿手的。工人们喝完了主人的一杯酒,又自己陶出钱来痛饮十杯,好像过什么节日一般——等到清醒过来摸摸口袋,却连最后的一个戈比也喝光了,平白地喝光了。第二天,工人们上了工,但在老爷家里仍是酒会。就这样,一天天下去。那些人有时睡上几个钟头又去作乐,有时到河里去划船,有时骑马到树林子里闯,有时弹琴唱歌......作乐的事情哪里还会少。鞭子呢,老是喝得醉醺醺的。现在这位老爷,故意派几只最凶狠的公鸡去和鞭子周旋,他们缠着他喝酒,直到他喝不下才止。自然罗,这些家伙都尽力想为新主人效劳!

    鞭子虽然醉,却知道人家为什么要对他这样做。在许多客人面前他觉得羞愤极了,于是他坐在桌旁当众人说:

    “老实说,杜尔查宁诺夫老爷带走我的女人,我也毫不介意,让他带走好了!这种骚货我也不要。看我有个怎样的美人儿!”一面说,一面就从怀里掏出那幅丝绣肖像来。大家一看都惊叹起来,鞭子的女人吃惊得闭不上嘴。杜尔查宁诺夫老爷连眼珠子也要跳出来了。他觉得惊奇。

    “哪个姑娘这样漂亮?”他问道。

    “凭你在桌上堆满金子,我也不告诉你!”鞭子狂笑道。

    可是他又凭什么能不让厂主老爷知道,工厂里的人立刻认出那是塔妮雅,一个个争先恐后地上去告诉老爷。鞭子的女人却急得摇手跺脚地骂道:

    “你们怎么了!你们怎么了!说什么昏话!我们工厂里哪里有穿这样衣服、戴这样贵重首饰的姑娘?这肖像是我的男人从外国带来的。还在结婚之前,他就给我看过。这批灌饱了酒的家伙,醉眼朦胧的尽在胡说。他们醉得连自己也忘记了。唏,你看他们连脸也喝肿了!”

    鞭子知道他的女人对这事非常不高兴,索性对她破口大骂起来:

    “你这骚货,骚货!你扯什么慌,干什么用沙子迷住老爷的眼睛!我给你看过什么肖像来的?这是我在这儿叫人绣的。而且就是刚才他们所说的那位姑娘亲手绣的。关于衣服,我决不胡说,的确不知道,可是宝石首饰她们原来就有,而且现在正锁在你的柜子里。这是你自己出两千卢布向她们买来的,只是你没福佩戴罢了。看来是母牛配不上彻尓克斯人的马鞍,这件事厂里的人还有哪一个不知道!”

    老爷一听见宝石马上说:

    “哦,那么拿来我看看。”

    你听着吧,他虽然不很聪明,却是相当狡猾。一句话,是他父亲的很好的继承人。宝石是他的命。他没有什么可以对人家骄傲的地方——正像俗话所说,身材既不高大,声音又不洪亮——因此他唯有用宝石来炫耀自己。一听到什么地方有好宝石,就非立刻去买来不可。尽管他不很聪明,对于宝石却是个内行。

    鞭子的女人一看——没有别的办法,只得把孔雀石箱拿来。老爷看了马上问道:

    “多少钱?”

    那女人就结结巴巴地出了个骇人听闻的价格。厂主老爷就还起价钱来。最后,终于依她所说的半数讲定了价钱。因为老爷随身没带现款,就出了一张期票。

    老爷把孔雀石箱在自己面前一放,说;

    “把刚才说起的那个姑娘叫来!”

    他的手下人马上跑去找塔妮雅。她也没有说什么,立刻跟着来了——以为一定有一笔高价的定货。走到房内一看——四面挤满了人,桌子中间就坐着那个人——她以前看见过的那个兔耳朵。兔耳朵面前放着孔雀石箱——她爸爸的礼物。塔妮雅马上知道兔耳朵就是新来的厂主老爷,就问道:

    “叫我来有什么事?”

    那老爷一看见塔妮雅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会呆呆地瞅着她,然后,勉强找出一句话来:

    “这些宝石是你的吗?”

    “从前是我们的,现在是她们的。”她用手指着鞭子的女人。

    “现在已经是我的了。”老爷得意地夸口道。

    “这和我无关。”

    “假如你要,我可以送还给你。”

    “我看是不必。”

    “唔,那么能不能请你佩戴起来?我想看看这些宝石戴在身上是否合适。”

    “这个么,”塔妮雅答道,“可以”

    她拿起孔雀石箱,选择了首饰——这本是她习惯的事——很快地把它们佩戴在适当的地方。厂主老爷一看只会啊赫、啊赫地赞叹。他这样啊赫有啊赫地嚷了半天,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塔妮雅佩戴着首饰在那里站了好久,然后问道:

    “看完了没有?看够了吗?我可没有这许多闲工夫站在这里——家里还有针线活儿哩。”

    这时老爷忽然当众说:

    “嫁给我吧,愿意吗?”

    塔妮雅冷笑一声,说:

    “老爷怎么说出这种话来!”她取下了首饰走了。

    但是杜尔查宁诺夫老爷怎肯甘休。第二天又跑去求婚。他向娜斯塔茜雅苦苦哀求,叫她吧女儿嫁给他。

    娜斯塔茜雅说:

    “她想嫁给谁我不能强迫她,只是就我看——似乎也高攀不上。”

    塔妮雅在旁边听着听着,忽然说:

    “妈妈,不是这样的......人家说皇宫里面有一个大殿,里面的柱子和墙壁都是用我爸爸掘来的孔雀石琢成的。假使您老爷能在那个大殿里叫皇后来见我,我就嫁给你。”

    自然,厂主老爷对一切都满口答应。他立刻准备好一切向圣彼得堡出发,临走时又叫来塔妮雅说:

    “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马匹。”

    但是塔妮雅回答说:

    “照我们这儿的风俗,姑娘在结婚前不能坐未婚夫的车马,何况现在我们之间还什么关系也没有。只有等你实行了你自己的诺言,才能谈到嫁娶。”

    “那么,你什么时候到圣彼得堡去?”厂主老爷问道。

    “圣母节以前一定赶到。这个请你不必担心。可是现在,请你走吧。”

    老爷走了。自然,他没有把鞭子的女人带走,甚至对她连正眼儿也不瞧。他一回到圣彼得堡家里,马上向全城传开了关于宝石和未婚妻的消息。他给许多人看了首饰箱。自然罗,那些贵族们非常想看看他的未婚妻的模样。一到秋天,杜尔查宁诺夫老爷替塔妮雅预备了房间,又为她买来了各种衣服、鞋子。那时塔妮雅却派人送来了消息:她已住在近郊一个寡妇的家里。

    自然罗,杜尔查宁诺夫立刻赶到那里。

    “你怎么这样?怎么可以住在这样肮脏的地方?我给你预备好了新房——第一等的。”

    可是塔妮雅答道:

    “我住在这儿很不错。”

    关于宝石和杜尔查宁诺夫的未婚妻的消息,传到了皇后的耳中。她说:

    “把他的新娘领来见我。怎么有这么多的人,这样那样地替她瞎吹瞎捧!”

    老爷连忙赶到塔妮雅那里,说该准备准备了。他给她定制了进宫的礼服,又带来了孔雀石箱中的首饰叫她装扮。可是塔妮雅说:

    “我的装束不用你费心,只要把孔雀石箱里的首饰暂时借用一下就行了。还有,请你不必派车马来接。我自己会上宫里来的,你只要站在宫门前的台阶上迎接我就行了。”

    杜尔查宁诺夫老爷想:她到哪儿去搞马匹?又上哪儿去搞皇宫里贵夫人穿的长袍?不过,他还是不敢问她。

    大家都准备上皇宫里去。大官和贵夫人,骑着高头大马,坐着马车,穿着绫罗绸缎和天鹅绒,纷纷来到。杜尔查宁诺夫老爷本人早已在皇宫前面打转——恭候着自己的新娘。别的由于好奇想看看新娘的人也等在这里。塔妮雅呢,却佩戴了宝石首饰,按照工厂里的姑娘的打扮扎上头巾,又在外面披上自己的老皮袄,悄悄地向皇宫走来。那些老百姓一看见她,叫一声“哪儿来的美人!”就像潮水一般涌在她后面。塔妮雅悄悄走近皇宫。宫门前的卫兵不肯放他进去,说是工人不准进宫!杜尔查宁诺夫老爷早已老远就看到了塔妮雅,因为看到她居然步行到宫里来,还披着这样的破皮袄,认为在许多贵族面前丢了脸,就很快地躲起来了。可是那时候塔妮雅突然脱掉了破皮袄,丢掉了布头巾,卫兵们一看——什么样的长袍啊!皇后也没有这样的衣服!——就马上放她进去。四周的人,当塔妮雅脱去头巾和皮袄时,一齐惊叹起来:

    “哎唷!谁家有这样的姑娘?也许是哪一国的皇后吧?”

    躲在一旁的杜尔查宁诺夫老爷立刻出来了。

    “这就是我的新娘!”他说。

    塔妮雅却严厉地瞅着他说:

    “这还要等以后再看!你为什么骗我——不在宫门前迎接我?”

    杜尔查宁诺夫老爷支支吾吾地说:

    “是我的错,请原谅!”

    于是他们向皇后下令接见的宫殿走去,塔妮雅一看——那不是她要来的地方,就更严厉地责问杜尔查宁诺夫老爷:

    “这又是什么骗局?我不是告诉过你,必须在爸爸掘出来的孔雀石造成的宫殿里会面。”接着,她好像在自己家里一般,径直向孔雀石大殿走去。那些国会议员们、将军们和其他各色人地等也都纷纷跟着她走去。

    “怎么回事?看来是皇后命令他们上那边的。”

    孔雀石宫殿琢成的墙壁面前等候着。自然罗,杜尔差宁诺夫老爷也在一起。他对她耳语着,说明这样做是不妥当的,因为皇后并没有下令叫他们在这儿等。但塔妮雅却静静地站着,连眉毛也不抬一下,好像旁边根本没有这位杜尔差宁诺夫老爷一样。

    皇后出来了,她走到预定的宫殿里,一看——人影儿也没有一个。奉承皇后的饿人马上报告道:宫中所有的人都被杜尔差宁诺夫的新娘引到孔雀石大殿里去了。自然罗,皇后埋怨了一阵子:“多任性的丫头!”又顿了一会儿,很有些发怒的意思。但后来,皇后还是不得不到孔雀石大殿里去。所有的人都对她行礼,独有塔妮雅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皇后喊道:

    “喂,把那无礼的小丫头——杜尔查宁诺夫的新娘——领来见我!”

    塔妮雅听到了皇后的话,把眉毛一竖,向杜尔查宁诺夫老爷叱道:

    “这又是你想出来的诡计!我命令你把皇后领来见我,你却安排好叫我去见她。有是骗局!我永远不愿意再见你!把你的宝石拿去!”

    她一面说一面把身体向孔雀石的墙壁上一靠,她的身体就整个儿融化了。墙上只剩下一颗颗的宝石在上面闪闪发光,它们紧贴在曾经是她的头、脖子和手所在的地方。

    自然,所有的人都大惊失色,皇后顿时失去了知觉,昏倒在地上。大家忙乱了一阵子,才动手把皇后扶起来。当混乱渐渐平息,杜尔查宁诺夫老爷的朋友们向他说:

    “快把宝石收下来!要不,会很快地被人家偷去。这儿不是别的地方——是皇宫啊!大家都知道宝石的价值!”

    杜尔查宁诺夫老爷慌忙上去挖取那些宝石。但不论哪一颗,只要他一挖下来就立刻变成了一滴水。有的晶莹明澈,好像是什么人的眼泪,有的是黄色的,也有红色的,浓浓的好像鲜血。这样,他什么也没有挖到。杜尔查宁诺夫老爷一看——地板上还丢着一颗钮扣。再定神一看,原来只是一块普通的瓶玻璃,边上磨得很粗糙,完全是不值一文的东西。他伤心地拾起了它。刚放到掌心里,那钮扣上面就好像一面大镜子似的,顿时显现了一个眼睛绿莹莹的美人。她穿着绿色的孔雀石长袍,佩戴着各色的宝石首饰。她从那儿发出一阵笑声:

    “喂,你这愚蠢的斜眼睛的野兔子!你也配娶我!难道你能陪得上我!”

    一听到这些话,杜尔查宁诺夫老爷连最后一点儿控制力也失去了。可是他并没有把那颗玻璃钮扣丢掉。它不时去看看它,上面还是老样子:站着那个绿眼睛的美人,一面纵声大笑,一面用最恶毒的话讽刺他。从此,羞愧交加的杜尔查宁诺夫老爷就酗起酒来。他借了债,而且当他还活在世上的时候,把我们的工厂也拍卖掉了。

    鞭子被厂方辞退后,就每天上酒店去。最后,连衣服也当光了,却保存了那幅丝绣的像。至于那幅绣像后来究竟到哪儿去了——谁也不知道。

    鞭子的女人也没有好处到手:等着吧,如果工厂里的铜铁已经被厂主老爷抵押得精光,她拿着那张期票还哪里收得到钱啊!

    从那时候起,我们的工厂里就再也听不到关于塔妮雅的消息,仿佛从来就不曾有过她这样的一个人。

    自然,娜斯塔茜雅伤心了一阵子。但伤心得并不怎么厉害。你得知道,塔妮雅虽然是养家活口的,对于娜斯塔茜雅却老是像外人一般。

    必须提一下,娜斯塔茜雅的两个男孩子那时已长大成人,弟兄两个都娶了亲,养了孩子。家里的人也多了。她可忙碌得很——把这个孩子照料一下,给那个孩子喂些吃的......难道还会寂寞!

    工厂里那些没有娶亲的小伙子——却很久很久忘不了可爱的塔妮雅。他们老是川流不息地到娜斯塔茜雅家的窗口旁边来。他们常常来探望——塔妮雅是不是会再出现,但结果总是一场空。

    自然罗,到后来那些小伙子都娶了亲。只是不时地他们还会想起:

    “喝,我们工厂里出过怎样的一个姑娘啊!这样的姑娘你一辈子也看不到第二个!”

    最后,又传来了惊人的消息。据说,铜山娘娘分了身。有人在山里一下子看见一模一样的两个娘娘,都穿着绿色的孔雀石长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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