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黎文东

 http://s8/bmiddle/001hqhcOgy6HeiojAkD37&690

小学四年级那年的六一儿童节前夕，学校临时组织了一支合唱队参加由全乡所有小学都参与的庆祝六一合唱比赛。前一年也即我读三年级的那年，我在我们村中心小学的一次歌唱比赛中荣获独唱二等奖，按理这次合唱队的试音我是可以免试的，但校长说所有想参加合唱队的队员都必须试音，谁都不能有特例。作为曾获独唱二等奖的我理所当然地也报名了试音。我信心满满地接受音乐老师的试音。我那天的状态很好，两位美妇音乐老师听得如痴如醉，我似乎也看到了我光荣地成为该合唱队的一员，但意外就在我沉醉在幸福之中时发生了，年轻一点的那位美妇音乐老师咕咚了一句后就把我给刷掉了，她说，我的歌虽然唱得很好，但我长得太营养不良了会影响整支合唱队的形象。

我木木地站在那里，无法接受这突入袭来的打击。我不记得那天我是怎么离开的，但我清楚地记得就是从那一刻起，我无论走到那里都有人跟我说，我是一个长得很营养不良的丑男。也从那一刻起，我恨死了那位音乐老师。我们的学校不大，全校也才七八位老师，她姓甚名谁我是知道的，但是从那一天起，我发誓不再记住她的姓记住她的名。

我从来没有照过镜子，但那天回到家后我破例第一次地照了镜子，结果发现自己的形象真的很对不起这个世界：我额头宽大，颧骨高凸，下巴有点尖，脸长得像马脸，最主要的是由于家庭生活条件不好，我的确很面黄肌瘦。而所有的这一切，我以前居然浑然不知。想想以前总喜欢出风头的自己，真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在议论说你这个丑不拉几的人老出来害人干嘛？所以，看着镜中的自己，我突然自卑起来。而人一旦自卑，吃什么更加没有胃口，愈加显得营养不良。

因为自卑，我开始变得孤僻，而为了不让别人或者减少别人知道我的存在，我不再像以前那样走到哪里都哼着歌，甚至我害怕唱歌了，我怕我的歌声一旦响起，别人就会看着我。我害怕他们看我，是怕他们撇撇着嘴说我长得那么营养不良那么的丑又出来害人。所以，时间一久，我发现我居然不会唱歌了，甚至，事情发展到了我连和别人正常地谈话都变得有点吃力，因为每当我张开嘴巴要说话时，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的喉咙。

因为自卑，从此我不敢再主动跟女同胞说话，虽然后来因为青春的萌动而暗恋过不少女孩子，却也都孤独地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观望。甚至，当有女孩子主动跟我搭话时，我除了面红耳赤就是张嘴无言。从初中到大学的十年间我几乎没有和女同学说过一句话。记得高三下学期有一天下午坐我前桌的女同学向我借数学课本，我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不”字，然后再憋了半天右脚往地上猛地一蹬才憋出第二个字：带。那女同学一位我因为喜欢她而太紧张了才说不出话。不过，当时不喜欢，后来我还真的喜欢上了那女同学，她就是我现在的老婆。

工作后，我的张口无言的毛病依然继续，自卑依然笼罩着我。和同事一起去KTV，我从头到尾都是抱着抱枕坐在某个角落里听他们嗨看他们嗨；开会的时候轮到我发言时我均以摇头应付。不过，令我最揪心的是我对任何的食物都非常的腻味，结果，虽然我已工作多年，经常的大鱼大肉，但我依然“面黄肌瘦”。

直到有一天，我在接受公司的一项调查时，其中有一张表里设置了这么一栏：谁是影响你最大的人？ 自然的，我想到了那位美妇音乐老师，但我不知道她姓甚名谁，不知道该如何填写。而这个时候我才突然的意识到，我既然可以忘记她的姓名，为何对她对我的那句评价念念不忘呢？有些人有时候说的话虽然很毒，并深深地刺痛了你，但我们不能因此而自缚一辈子。

当我把这一切都想明白了之后，我的整个人儿突然如沐春风，我试着张开嘴巴，居然发出了虽然不是很悦耳却也很嘹亮的声音。我试着拿着一篇文章来朗读，居然地也读得很流利，我并没有口吃呀。也从那一天起，我的胃口也渐渐地变好，当然的，我也就渐渐地开始变得红光满面。而这，花了我整整的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