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黎文东     原文（蓝色字体部分）首发《江门文艺》 

5年前，我读了一篇刘国芳的小小说，说的是一位师范毕业的女孩，原本在城市里已找到了工作并签订了合同，但后来在回家探亲时，看到自己的家乡因条件太艰难没有老师愿意来任教，导致村里的小孩都无书可读后，毅然毁掉了自己在城市里的合同回村任教。整个故事读来令人感动不已。

同年春节，我回家探亲时，居然亲历了同刘老师小说中的那一幕，后来，我也以此事写了一篇短文发表在《江门文艺》杂志上。如今，五年时间过去了，故事中的女主人公李影秀（我们都叫她秀秀）仍一如既往的在咱们的那个深山里任教，无怨无悔。 只是，当她的青春在慢慢地逝去时，她的婚姻大事却成了一个极为迫切的问题，在那个大山里，她不知道她该嫁给谁。

我不是诗人，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讴歌我的这位娇小而伟大的妹妹。在此，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借用刘老师那篇小小说的叙述方式，将当年的那一幕原原本本地叙述下来，以此献给她，也献给在那些一直在“深山老林里”无私地作出贡献的教师们：

 《秀秀》

那年，秀秀中师毕业后回家，在村子里逛了一回，走到哪儿咯咯的笑声也传到哪儿。秀秀说，我在市里找到工作啦，是一所中学的附小。秀秀还说，“双选会”时我也去看南宁，哇，南宁那个地方比我们百色市大多啦，也漂亮多啦。秀秀的旁边一直跟着一群孩子，他们都时刻地羡慕地望着秀秀那张阳光般的灿烂的脸。

秀秀后来来到我家，也对我说，阿东哥，我找到工作啦，在市里，以后你回家时过百色来看看我啊。我忙说，那是那是。

这时候，突然有个小孩问我说，东叔叔，秀秀姨说她去过南宁，那地方好大好漂亮，你去过吗？

未等我回答，秀秀便说，东叔叔当然也去过啦，东叔叔去柳州就经过南宁。

我点了点头，算是肯定。

南宁远吗？走一天到不到？小孩子们齐声地问，眼里充满憧憬。

秀秀忽地噗嗤一笑，说，南宁很远的，走路走不到，要坐车才到呢。秀秀一脸的自豪。

那走一辈子也不到吗？

不用一辈子的，坐车才一天，拿会要走一辈子呢？秀秀又忽的笑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又说走路走不到呢？

秀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于是只好求助地望向我。孩子们也跟着把眼睛望向我。

面对着这群疑惑不解的小孩，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才好，于是只好搪塞着说，这个问题，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

秀秀忙跟着说，对对，等你们长大后就知道了，以后你们的老师会告诉你们的。

然而，这群孩子却望着秀秀摇头，我也望着秀秀摇头。因为秀秀又说错了。

秀秀见我们都摇着头，便不解的问，你们都怎么啦？

孩子们又都望向了我。霎那间，我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沉重，这些孩子，他们都把希望压在我的肩膀上了。

我望了望高耸入云的山头，说，秀秀，从我们这儿到山外，你看过时间吗，要走多久？

秀秀大睁着眼睛说，三个小时，我们瓦里弄的人哪个不知道？

我说，这就对了，要爬这么高的山，走这么远的路，哪个老师肯呆在我们这儿呢，他们各个都来不了几天就走了。这些小孩子，一直都停学在家呢。

秀秀的脸突然飘起了一层厚厚的云，遮住了方才还醉人的阳光。秀秀居然躲在我家不肯走了。秀秀对我说，天黑了你再送我回去，我怕、怕别人见到我。

随后，秀秀便像一只做错了事的羔羊一样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后来我回柳州时，秀秀突然问了一句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话，秀秀说，阿东哥，你怎么跑那么远？

直到半年后，我收到了秀秀寄给我的一封信，才总算把秀秀的那句话想明白了。秀秀在信中说，阿东哥，我缴了2000块钱毁了市里的协议，但阿东哥，我留在我们大山里以后我嫁给谁好呢？你怎么跑到柳州去那么远？

这就是当年我所亲历的一幕，至今仍历历在目，此生也许都无法忘怀。相较于秀秀，我真的感到我很惭愧，我是我们村里第一名大学生，但我却在离自己家乡很远的城市里落地生根，没有为自己的家乡作出任何的贡献。

秀秀，你是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