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黎文东

一家人正在吃饭，他突然霍地站了起来，拿着一碗饭跑到屋外。奶奶说，你这是什么啦？突然像有鬼缠身似的。爸爸和妈妈却自顾地吃着饭，任由他窜进窜出。

他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才那么迫不及待地跑出去的。他从屋外折返回来后说，爸爸妈妈，我今天也要赶圩。他一面说一面放下了碗。半碗的饭，他竟然在瞬间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那一年，他11岁，竟然开始喜欢上了她，而且还像着了魔似的很疯狂。不过，相对于在他9岁那年妈妈就给他订下了一门亲事还成熟了两岁，而就是这两岁，那门亲事也耗到了头。

其实妈妈也知道，他是喜欢上她了。妈妈心里又高兴又不高兴。高兴的是儿子也开始会喜欢别人了，不高兴的是他竟然那么“好高骛远”。妈妈知道，这辈子他是不能娶得到她来做婆娘的。

农村人比较讲究门当户对，虽然大家也都是种地人，但种地人也有高低贵贱之分。他爷爷去世的时候他爸爸才12岁，奶奶一个女人支撑着一个家，虽然奶奶也是一个性格很强的女人，但毕竟一个女人家，被别人欺负在当时的农村里是很必然的。

他家的土地，原先分给他家负责种植的土地都是大块也都离家比较近的，但没几年之后便被人家给强行地霸占了，其中她家就霸占了一块，而且还是最大最肥沃的一块。在村里，他家算是比较弱的，而她家则是很强势的那一种，一强一弱，门就不当户就不对了。

当然，门不当户不对最后也有可能成为亲家的，其一就是男方“大户”女方“小户”，其二就是年轻人自己乱套了，偷偷摸摸地将生米煮成了熟饭。很显然，他如果能娶得到她，唯一的途径便是后一种。如果要按正正规规地要父母上门提亲，那是绝对不通的。

他走在她身后，却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她一直很村里的几个同龄女孩像树上的鸟儿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他这个嘴拙的人怎么能插得上话呢？再说，一行五六个人就他一个男孩，其他的都是清一色的好姐妹。他和她们走在一起，要不是心里对她产生了很强烈的喜欢，他是不敢跟在她们屁股后面走的。

虽然大家也都只是孩子，但那时候还不像现在那么开放，特别是在他们那个地方的农村，不论是什么时候都是男人走一群女人走一堆的，他现在混在女孩儿堆里，已经犯忌了，过后会被别人说的，甚至当时就有随行的女孩子说他为喜欢闻女孩儿臭屁的大坏蛋。

他的确是个大坏蛋，至少心里很坏。才11岁的一个小屁孩就开始喜欢人家女孩子了，不是坏蛋是什么？

他这个大坏蛋最终也把祸惹上了身，就是有一次他竟然凑到她跟前去说，你太漂亮了，我喜欢你。就这一句话，他被人唾沫了，因为她听了他的话后竟然跑回家对她的爸爸妈妈说他脱掉了她的裤子还摸了她的屁股。

一个男孩子，脱了一个女孩子的裤子还摸了她的屁股，那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的。当然，如果事情是发生在现在，当然是什么事儿也没有的，但在那时候事情就变得非常的严重，他便因此成了众人矢之，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流氓。

农村人少，而且附近几个村庄大家都相互认识，所以他的这个流氓之名没几日便传遍了附近所有的村庄。农村人，你可以贫穷，但你不能不地道，更不能耍流氓。爸爸拿了一个木棍抽他，说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坏？他说我没有那样做。爸爸说，你没有那样做人家为什说你那样了呢？他知道他无法将这件事儿说清楚了，所以虽然被打得很痛，却也不敢哭。

他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也容易紧张，而他一旦紧张起来时说话便吞吞吐吐，他竟然口吃了。11岁，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神仙虽然说人的命由天定，但是也是可以改变的，因为他原本也伶牙俐齿，现在不也改变了吗？

他决定，一定要好好地读书，要不然以后就娶不到婆娘了，特别是到了他读初中以后当他的第二门亲事又因为他的那个流氓之名被他人掐死了时，他就更加坚定地认为他必须好好读书，只有离开了这个山沟沟才能娶到老婆。

后来，他真的离开了生他养他的地方来到了城市。一次他带着老婆孩子回去时遇到了她，她不好意思地笑着对他说，你这个流氓，比谁都快。

他老婆有点儿吃醋，问他，这是你的老情人？他笑着说，嗯，要不她怎么可能敢这么说我呢？这个时候他之所以不再恨她，是因为如果当年没有她那样的无中生有，他现在也和她一样还留在这山沟沟里刨土找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