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在楼下公园那里认识了一个女孩子,他们成了好朋友。”晚饭后,公公用再平淡不过的语调说起自己的外孙,“他们约好了,每天晚上都去公园里一起玩。今天你带他去罢?”
“诶,好。”这男孩的父亲说道。这时,洋洋突然问:“方方姐姐也一起去吗?”
全家人的目光一齐朝我转来。“好呀!”我想有这个机会去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也好;现在的小孩真是太幸福了,交朋友还有家长如此全力的支持。
在我眼里,这不过是一次餐后的散步;然而在八岁的洋洋看来,也许是一天中最值得期待的时刻吧。他在阳台上搜搜罗罗了一会儿,抬出来一架有车把的那种滑板,滑板的车把上还挂着一个网兜,里面是一篮球。
“那篮球快没气了,就别带了吧?”婆婆追在这男孩的后面说。
“不,我得带着”,洋洋很是执拗;他的爸爸已经在门外等得有些不耐烦,洋洋把滑板递给了他,同时认真地穿好球鞋。“姥姥再见!”话音刚落,这小子已经跑出去好一段路了。
我们来到了楼下的城墙遗址公园。“爸爸,我在前面那两棵大树那儿等你!”,一到公园,洋洋便与滑板一起冲了出去。我与姑父走了才没两步,前面树丛又响起一声“爸爸,我到前面广场那儿等你!”,随即看见洋洋瘦削的身影顺着公园蜿蜒的道路划出一道潇洒简洁的弧线,向前去了。
“洋洋,你的小…朋友呢?”当我们踱步到广场上时,看见洋洋站在那里等着我们,满脸都是“你们怎么才过来”的得意表情。
“她不会这么早来,过一会就来了。”洋洋说。我们就这样在广场上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东张西望的洋洋突然叫说:“爸爸,你看,天上的云在动!它在随着风动。”
“这是白云在天上飘呀,有什么奇怪的吗?”我问洋洋。
“你说它这样飘呀飘,会不会飘到海边呢?”
不……会……吧……我心里正酝酿着这个答案,洋洋却异常坚定地说:“我想这朵云一定会飘到海边的,早晚有一天。”
(哪会有这一天,还没出三环就被风吹散了吧……)我在心里下意识地反映道,可是面对着洋洋明亮清朗的眼神,竟是说不出这样无趣的话来。
我们都有过相信白云可以飘到海边的时候吧,就像幼时彼此间信誓旦旦的约定“等我们长大了,一定要……”长大了我们就可以背着书包上学堂,可以一直呆在一起玩,不用在晚饭前就被爸妈喊着拽着回屋里,可以可以戴红领巾,无拘无束地做一些只有大人可以做的事情……
当你还在一个有着简单的信任的年纪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曾经坚信过,至少有一朵小小的心愿,能够经受住时间与路途的绵长,到达远方蔚蓝色的海边呢?

“方方姐姐,现在几点了?”
“七点半啊。”
“谢谢。”洋洋拿着篮球跑出去拍拍打打。
十五分钟后,“方方姐姐,现在几点了?”
“七点四十五。”
“哦”洋洋放下篮球,踏着滑板车飞驰出去,
又十数分钟后,“方方姐姐,到八点了吗?”
“还有一两分钟吧……”
洋洋把滑板车一放,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怎么还没来呢……”
“你们平时都在那里碰头的呀?”
“那边。”洋洋伸手指到——那是他刚刚踏着滑板飞去的方向。
此刻,很多携着放音机的大人翩翩而来,他们都是来广场上跳舞的,过一会儿,这里就没有可供小孩子玩耍的地方了。
“那……我们再等一等……”
我们并没有等来那个和洋洋有约定的小女孩,却等到了出来找我们的婆婆。“丽丽还没有来吗?都这个时间了,那她应该不会来了。”婆婆说,我们回家吧。
“一定是她生她爸爸的气所以不来了”,洋洋的声调里分明全是委屈。“她爸爸一直都不让她到这儿来玩儿,把她关在家里做功课。”
“对,她可能是生气了”,婆婆顺着洋洋的话说到,“咱们明天再来找丽丽,问问她为什么没有来。”一边说,一遍拉着怏怏不乐的洋洋往回走。
我看着这一老一少的身影,在路灯次第的光照下,一时拉长,一时又缩短。
即便洋洋此刻是如此地难过,他依然不会怀疑朋友,他依然相信着约定的恒久。
我想起自己也曾经坚定地信仰“长大以后”,可是还不待长成,幼时的心愿早已湮没消散。
而我们也终于会明白,这朵洁白美丽的云,终是飘不到海边的。
ps:我把这文也贴在校内上了,结果有一个朋友评论说,即使云飘不到海边,也会变成雨,流入江河,最后流进大海啊~~
我想,按他说的这样想,才是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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