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 区 小 学 

每当回想三十年前往事，更是须臾之至，真所谓弹指一挥间，诸多当时平常之事，现在回眸细思，当真可笑得紧，不妨娓娓道来，以博一笑。

我的一个学生，退役后在陆良体委当教练，一日来到我处闲聊，说县上开田径运动会的趣闻。在80年代初，田径比赛能有一双钉鞋，稀奇得很，大都是穿球鞋，这可不是我们想象的旅游鞋，是军用草绿色的大头鞋，除了县一中有二双钉鞋，其他区、乡能有清一色的大头鞋，就很威风了，可是龙海山区的运动员，居然有打赤脚比赛的，在煤渣跑道上不要说是奔跑，就是站在上面也硌脚。我好奇地问，他们怎么跑啊？能不硌脚吗？学生告诉我，他们脚底板上的老茧之厚，不用说是煤渣跑道，就是山间小路上，满布荆棘和碎石也不在乎。学生接着又跟我说了一桩趣闻，在女子五千米比赛时，龙海山区的一名赤脚队员，跑了7圈的时候还是第一，可是到了第八圈时，脚就一拐一拐起来，她的教练站在跑道边，快跑到教练（老师）的时候，教练大声问；“咋个啦？”她痛苦地回答；“胯子酸溜溜呢。”老师又叫道；“鼓鼓起，莫掉了！”队员便跑过去了，后面的人也慢慢超过去了，老师一看也急了，等她又跑过来，老师大喊道；“窜上可，使力撵！”她说；“腿肚子包要转筋了！”老师；“咬紧牙巴骨……”她又跑远了，等到又过来时，老师愤怒地喊；“小狗日的，不使力回来收拾你！”她说；“真的不行了，我拼便是了。”果然她一瘸一拐，楞是咬住了，比赛结束得了第四。

我听完学生的述说，出于职业的敏感，我马上意识到，这个跑第四的队员，虽然成绩一般，但她不是心肺功能的问题，而是缺乏奔跑能力。我知道心肺功能是有很强的先天遗传，奔跑能力好练，而先天遗传的耐缺氧能力很难找。我马上问学生讲；“明天你回陆良吗？”学生说；“回。”我说；“那我们明天就一起去龙海山一趟，找那个队员。”

第二天便去龙海山，因为是山区小路，不能用汽车，我便开着三轮摩托，直奔龙海山，在车上我让陆良的学生带路，毕竟他是当地人。进了山区便没有了公路，一开始还有简便的五尺道，再往里是乱石铺道，车子颠簸像筛糠，还好长江牌的三轮摩托，十分禁得起揉，就像老农民，力气不大，很能吃苦。在山里转了二多钟头，车子在一座山的半腰停下，前面是块不大的平地，平地上围了座院子，院子里盖了些房子，在院子门口挂了块牌子，上面写着“××小学”，我奇怪地问，到小学干嘛，学生说；“这个队员在小学。”我说；“不是中学生运动会吗?怎么是小学生呢？”学生又说；“她上学晚，现在是6年级，14岁了。”我也就不再较真，进了学校和校长联系，说明来意，校长也十分支持，便说；“她现在在上课，这节课还有一刻钟，不过我马上去把她叫出来。”我说；“不必了，等一会好了，顺便我看看你们的体育课。”

我看到不大的操场上，上体育课的孩子，正在放羊，有的男孩子拐着一条腿在斗鸡，女孩子在跳皮筋，体育老师抱着大烟筒，蹲在墙根咂烟，校长过去对体育老师说了什么，体育老师把大烟筒一放，拿出口哨一吹，叫孩子集合，开始操兵，队列到是十分熟悉，校长对我说；“我们这儿没有体育专业的老师，体育课是让当过兵的老师兼课。”因为我站在一间教室前面，背后的教室正在上音乐课，声音到是听得很清楚，老师在教完唱歌后，在讲乐理，我听得老师在说；“1唱斗、2唱来，3、4唱咪、发，5是缩6、7是拉稀，头上顶个点儿，就使劲地唱，前头翘根尾巴，就使劲地拖。”我让老师的这句“头上顶个点儿，就使劲地唱，前头翘根尾巴，就使劲地拖。”笑翻了，笑得我蹲了下来，校长也听见，不好意思地说；“我们的小三门（音体美），没有专业老师，都是兼的。”我说；“这位老师讲得很好，很形象。”

当时的农村学校，由于严重的师资不足，有一半的老师是民办教师，山区的师资就更是奇缺，民办教师的薪金，还到不了公办的一半，而且还没有其他的福利，更谈不上奖金，能不拖欠就算上上大吉，有的民办教师薪金还是记工分。这些民办教师都没有受过师范教育，在当地有个高中生，就算是秀才，当老师还算是大材小用，所以农村的师资水平很低，山区的只要能扫盲，就算不错了，农村和城市的教育差距很大。

下了课后，校长把这个孩子叫来，我对这孩子进行了心肺功能测试，做了台阶测试和30秒蹲起测试，得到的数据都极好，我马上拍板，暑假来集训，过后到体育中学报到。我十分高兴，又抓到一个好苗子，但事情总有不测风云，后事不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