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用的球

 

刘川峰坐在凉凉的地板上，静静地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这颗篮球。

 

在这个场地上，在比赛开始前，球员们拍动着的，传递着的，投向篮筐的，一模一样的篮球有30个。他知道，是因为他真的数过。

 

但是他不知道，究竟哪一颗篮球会最终被裁判选择，成为今天晚上比赛的用球。

 

原来篮球与篮球也是不同的。做一颗比赛中使用的球，是不是它一生中最引以为豪的事情呢？

 

今天的比赛，已经是雄狮队本赛季的第五个主场了，这会不会是刘川峰职业生涯的第一场比赛呢？看了看在远端热身的新疆飞鹰，刘川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妈了个B的！偏赶上赛季一开始碰的都JB是强队！奶奶的！”

 

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

 

刘川峰转过头来，野牛正龇牙咧嘴地咒骂，目光里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两个人相视苦笑，都没有再说什么。

 

冬夜，雪花漫天。

 

体育馆里已经渐渐坐满了观众。

 

有的是年轻的情侣，有的是结伴而来的男孩子，有的是刚刚结束一天紧张工作的中年人，有的是坐在父亲怀抱里，兴高采烈地到处张望着的孩子。

 

刘川峰忽然想起他的童年。也是在这块场地，也是这样坐在父亲的膝盖上，手中同样是这一串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

 

想到父亲，那个总是最大声地给雄狮队加油，高兴地告诉所有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自己的儿子也成为了A联赛的职业球员，那个总是带着一种张扬又非常世故的笑脸，总是穿着过时的大皮袄和大马靴的中年人。

 

他抬头看去，哦，在那儿！

 

他远远地看见父亲正坐在场地一角的桌子上，跟一个看上去有点眼熟的年轻人正在热烈地攀谈，他一定是在说他的儿子，让他那平凡的一生最骄傲自傲的儿子，他一定是在说他，因为他此刻正伸长手臂指向自己正在热身的方向。

 

他知道，在比赛开始的时候，这里就不再属于他了，他的位置在场地边上，同样凉凉的板凳上。对于看球来说，那里当然是最好的座位。

 

刘川峰这个时候忽然感觉有些伤感。

 

十八岁的男孩子字典里是没有“伤感”这个词的，但是他是不是已经在赛季开始这短短的半个月时间里长大了呢？眼睛似乎有些湿润，鼻子有点酸酸的。

 

刘川峰低下了头，盯着眼前这颗篮球。

 

忽然，一个人走到他的眼前，俯下身，把他面前的篮球拿起。刘川峰抬起头，正迎着何辉有意无意的目光。何辉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把球巅了巅，又在地板上咚咚地拍了两下，然后把另一只手中捧着的篮球随手扔在地上，转身朝中线附近的裁判走去。

 

刘川峰本来有些低落的心情又重新变得好起来，他也一下子从地上站起，跑动起来，随手接过队友传来的球，在地上运了一下，有节奏地轻轻跳起，把球送入篮筐。

 

陆晓婷笑了，因为刘川峰这个时候正在远远地看着她，还向她挤了一下眼睛。

 

陆晓婷就坐在篮球场端线后面的看台上，一般来说，这里都是坐的都是球员家属或者是随队记者。她一个人远远的坐在最后一排，似乎宁可被篮球架子挡住，也不愿别人发现她。作为一个雄狮队新人的女朋友，十七岁的陆晓婷就算是再大方也无法避免这种害羞。

 

其实，只要能看到刘川峰，这个位置也就足够了！

 

“我当然是家属！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当家属啦！”陆晓婷轻轻拢着自己柔顺的长发，甜滋滋地想，“小峰今天一定会上场的！因为今天是我第一次来现场看他的比赛啊！”陆晓婷很有信心地对自己说。

 

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了场边雕像一样挺立着的陆洪涛，她带着很复杂的眼光瞟了陆洪涛一眼，心里想：“要是他知道了我是刘川峰的女朋友，他会是什么表情呢？”一时间，女孩的心里感到又甜蜜，又有些惴惴不安，甚至还有一点点恶作剧似的快感。

 

北京雄狮队主教练陆洪涛站在场边。

 

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眉头紧锁，静静地看。

 

在那严峻冷酷的外表下，他的心里其实并不平静。即将面对的是一只从来没有出现在A联赛赛场上的球队，一只横扫全国业余篮球比赛，以甲B联赛冠军的身份刚刚升级的球队。这支球队里没有一个曾经打过国青队甚至是A联赛的队员，据说还有一个从没受过专业训练的攻击后卫——7号，被媒体和球迷叫做什么“野球王”！据说这个7号已经连续三场比赛得分超过30分了。

 

“哼！野球？连体校都进不了的家伙！”

 

陆洪涛当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他只相信专业而正规的训练，只相信最好的苗子肯定都已经被各级体校体工队层层选拔，最终达到职业选手的水平。

 

“喜欢单打独斗？——这只会掉入我们布下的陷阱！”

 

“还有个两米一十八的外援中锋科曼！这倒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但是，雄狮今年的战术特点就是快攻结合外线，两个来回就把他拖垮了！”

 

显然，这些并不是陆洪涛真正担心的问题。

 

而现在，他的问题正向他走来。

 

 

 

 《把那个球投进去》

 

 

第十二章 6 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