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决战前夜

 

晚风清凉，树影摇曳，月色正浓。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从树丛中传来，在寂静的大学校园里显得分外刺耳。

铃声惊醒了沉浸在甜蜜中的刘川峰和陆晓婷。

 

刘川峰吓了一跳，连忙放开陆晓婷柔软而温暖的腰肢，从兜里掏出电话贴在耳朵上。

 

“何，何指导！啊？我……我在我家这呢，哦，啊？好，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刘川峰还仿佛心神不宁，脸色有些苍白。毕竟在赛季期间，尤其是八强决战前夕，一个新人居然还胆敢偷跑出来谈情说爱，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陆晓婷噘起了小嘴。

 

“怎么？何辉吗？他叫你干什么？又不是明天就比赛……”

 

“出大事了，野牛喝多了跟人打架，把人打坏了。”

 

“野牛？那个家伙！”

 

“……晓婷，我得赶紧回去了，何指导他们都在派出所呢，让我把野牛弄回去。”

 

“好啦，我知道了，谁让你跟那个大傻瓜一个屋呢……我回宿舍了，明天早上给我打电话啊，一定啊！”

 

刘川峰拉着陆晓婷急急忙忙的往宿舍走，陆晓婷一下挣脱了他的手，说：“看你那样，心都飞了，赶紧走吧，一会太晚了不好打车，到时候你的陆指导还不窜儿啦！”

 

刘川峰皱着眉，往肩上拽了拽那大挎包，点了一下头：“晓婷，我赶紧走了，你……路上小心点……好好休息！”还没说完，转身就向大门跑去。

陆晓婷急得直跺脚，香腮高高鼓起，鼻子都皱成了一团，眼睛里都是气恼的神色，却偏偏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小声地骂道：“坏蛋……休息你个头！”

 

但是那个坏蛋却又大步的跑回来了，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那样矫健，就像一只敏捷的羚羊一样，几个起落就来到了陆晓婷面前，什么话都没说，一把把她抱在怀里，低下头深深一吻，印在了陆晓婷那又香甜又柔软的嘴唇上。

 

原本瞪大了眼睛的陆晓婷又慢慢合上了眼帘，浓密的睫毛似乎还在微微颤动，她的娇躯似乎又充满了一种灼热，那令人心醉的少女的温度。

 

“我爱你，晓婷，你知道我的一切都属于你，但是……”

 

“我知道小峰，野牛是你的兄弟嘛，好了，快走吧，明天见！”

 

陆晓婷还是一下子推开了他，他的手在离开她的那一霎那，用力握了一下她柔弱和修长的手臂。

 

刘川峰凝视着陆晓婷的眼睛，忽然说：“其实，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第七个月零七天！”

 

然后他就调转头，又像一只轻快的小鹿一样，消失在夜色里。

 

陆晓婷有些呆呆地看着远方，眼神里闪动着星辰般美丽而神秘的光芒，嘴角浮现出一丝甜蜜的微笑。

 

“铃铃铃！”

 

“在哪啊你，还没到？”

 

“我……”

 

“你直接到派出所吧！都在那呢！”

 

一辆出租车穿透深夜的寂静，停在了派出所门前。

 

一个高大的身影敏捷地跳下车，直奔派出所大门跑去。

 

刚一走进长长的走廊，就听有人大声呵斥的声音。刘川峰的心揪得紧紧地。想到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后天还有对于雄狮队来说最重要的比赛，他就不禁冷汗直流。

 

那个粗大的嗓音在走廊里不断回响，“我他妈让你打架！”然后就是“嘭”的一下，接着传来野牛沉沉的一声闷哼。

 

刘川峰吓了一跳，因为他已经听出，说话的人就是他们的主教练——陆洪涛。在他印象里，陆洪涛并不是那种喜怒形与颜色，动辄火冒三丈的急脾气。虽然他也听老队员说过陆洪涛年轻时候的火爆，但是从来还真没亲眼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儿。

 

顺着叫喊声，刘川峰几步跑到问讯室，还没进门，又是一声巨响，一个人从门里摔将出来，正砸在他的身上，力量之大让刘川峰也顶不住了，连他一起撞倒屋门对面的墙壁上。刘川峰刚缓过神来，才发现跟他靠在一起的居然是雄狮队队长——陈鹏！陈鹏居然是被一脚踹出来的！

 

“就你他妈的也会打架！”

 

又是一声怒吼，凶神恶煞一般的陆洪涛从门里蹿了出来，浓眉倒竖，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似乎不断喷射着怒火，他一把揪住陈鹏的脖领子，抡起巴掌就要打去！这可是号称中国篮坛最有力量的手，陆洪涛的手！这一掌下去虽不敢说真有开碑裂石的力量，但是那种威势足以让人胆寒！

 

陈鹏抱住了头。在这支球队里，陈鹏是资历最老的球员之一，在陆洪涛和何辉率领雄狮夺得A联赛冠军的时候，陈鹏就已经是球队的重要替补了。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年的联赛，自己遭到对方恶意犯规和辱骂之后，作为队长的陆洪涛曾一拳把对方两米多的中锋打翻了过去。

 

陆洪涛的拳头并没有抡下去，有人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

 

“洪涛！冷静点！你刚过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要打回去再说！”

 

直到这个时候，刘川峰才算倒过来这口气，他知道，只要何辉在，事情就能够解决。何辉做事稳妥慎重，思路缜密，他来给陆洪涛当助理教练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何辉拉住陆洪涛，“不是我们的人先动的手！那是一帮地痞，看见陈鹏，非要过来喝酒，后来动了刀了，野牛才……”

 

“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后天就他妈的打飞鹰啦，还他妈喝？什么他妈后天，明天！你妈了个B的成他妈这样了还打什么？”

 

“陆教练！您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一个中年警官从办公桌后走了过来，递上了一根烟，陆洪涛接过，往嘴里一顶，对着了火，用食指磕了磕那警官的虎口。

 

中年警官说：“你们礼拜六比赛是吧？飞鹰队可厉害啊！这没事！一会做个笔录您就带他们回去吧！就是那大个，他得养养，另外……反正看情况吧！”

 

旁边一个抱着本子的年轻警官看了一眼靠在地上的野牛，说：“下手够重的，是不是练过啊？有俩小子在医院呢，等醒了再说吧！这帮人是外地过来的，咱们这谁跟雄狮过不去啊！你们先打比赛！这可是咱们的大事！”

 

刘川峰这才看到，野牛窝在墙角，庞大的身躯团成一团，像一座黑乎乎的煤堆似的。野牛的头上包着纱布，胳膊上也紧紧裹着绷带，身上有些血迹，看不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野牛神情倒是很镇定，呆呆地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中年警官笑着说：“咳，陆教练！没事，您也别跟他们生气，这不还得让他们打球呢吗！陈鹏他们可是咱北京的大球星，他要是伤了，我儿子都得跟我急！这事也差不多录完了，您就带他们先回去吧！”

 

陆洪涛说：“那我们就走啦，刘所长，谢谢啊！”

 

说完，转过身来对何辉说：“你把野牛带回去，让刘川峰看着他！明天上午通知到人，下午三点到体育馆训练！不许迟到！陈鹏，你俩外面等我！”

 

坐着的，躺着的，靠墙站着的，这些赛场上生龙活虎的篮球运动员，一个个都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刘川峰搀着一瘸一拐的野牛，走向了何辉停在路边的那辆大吉普。何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让他自己走，他没事！”

 

野牛似乎怔了一下，回头看了何辉一眼，咧开嘴笑着说：“何指导，可是他们先动的手，那可是流氓啊！那大刀，这么老长……”

 

何辉冷冷地扫了野牛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发动了引擎。

 

刘川峰拉开车门对野牛说：“你前面吧。”然后钻进了后排。

 

野牛叹了口气，默默坐了进去。

 

派出所的昏暗的走廊里，只剩下陆洪涛和那个中年警官。

 

陆洪涛低沉的声音：“老刘哥，我这些队员……”

 

中年警官老刘说：“洪涛，放心吧，这个事情到我这就了了！我不会让俱乐部和记者知道这件事的，我知道，你很不容易，这拨小孩总算成长起来啦！”

 

陆洪涛充满感激地握着老刘的手，说：“是啊，职业球员跟社会流氓打群架，不光是我这脸往那搁，他们以后就……”

 

老刘警官笑笑说：“嗨，都是年轻人，都搂不住呗！没事！我还记得你那时候，折腾得可比这动静大，整个石景山都让你给翻过来啦……”

 

 

推开门，在墙上摸到了开关，啪的一声，屋子里亮起灯光。

 

雄狮球员的宿舍。

 

刘川峰走了进去，先把靠墙的一侧野牛乱七八糟的床铺往起堆了堆，露出块能躺下的地方，然后赶紧又拽了张椅子出来，放在一边，把桌子上散乱的烟灰缸、露着胸脯大腿的娱乐小报都收到一边。

 

何辉和野牛并没有跟进来。

 

他们两个人站在楼道里，面对面，冷冷地看着对方。

 

“……陈鹏他们一点事也没有，周六的比赛没问题。”

 

“我知道。”

 

“……我的伤……有一个礼拜就好了……”

 

“我也知道。”

 

又是沉默。

 

忽然，野牛低沉的声音说：“他们可的确是流氓。”

 

何辉还是看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说：“几个小地癞子还能伤着你？”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一时间万籁俱寂。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然灭了，但是谁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们还是互相凝视着对方，在这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淡淡的月光下，面孔都变得模糊。但那双眼睛都是明亮的，深邃的，能够一下子看透对方的心。

 

灯忽然亮了。

 

“何指导！进来坐吧！”

 

刘川峰出来招呼何辉和野牛，何辉笑了笑，说：“太晚啦，我回去啦，看着他啊，别让他干别的，就屋里呆着！下午三点，训练馆集合！”

 

说完话，转身就走下楼梯。

 

野牛大声说：“谢谢啊！何指导！这么晚了还送我们，这怪不好意思地……”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野牛靠在床上，点燃一根烟，在漆黑的夜里，那一点点灼热的烟丝散发出来的光亮忽明忽暗，他的脸上似乎布满一种说不出的沧桑和凝重，眼中似乎隐隐有泪光闪动。

 

屋子里没有灯，一点点星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也只能照亮窗边的不远的地方。

 

刘川峰双手拢着被子，抱在胸口。十八岁的男孩子，总是最容易进入梦乡的，他睡得很沉，也似乎很香甜，他梦见了什么？是新人王的奖杯？是联赛冠军的宝座？还是那个柔情似水的陆晓婷呢？

 

 

 《把那个球投进去》

 

 

第十二章 2 新人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