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对手

 

“我们为什么会赢球？”

小赵教练激动地大声说。

这个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在五中那座陈旧的体育馆里，我和大白菜、陈志亮他们几个靠在场边的深褐色长条板凳上，于头伏在地板上劈开两腿抻着韧带，王大明则站在一旁，一颗篮球在他手里随意地摆来摆去。

 

“那是你们，你们从去年到现在不懈的努力！我知道，在全市的所有高中里，所有的业余的篮球运动员里，没有人比你们付出的更多，没有人比你们更刻苦！天还没亮你们就已经开始自发地锻炼体能，每天下午的分组力量，每天傍晚的技战术演练，每天要枯燥地投进几百个球，没有一天不是练到精疲力尽体力透支。但是，你们换来的是力量，是速度，是永远比别人强的体力！”

 

“OH—YEAH！”

 

大白菜第一个大叫起来，嚷着：“赵教练说得好！总结得好！这就是我们啊！容易吗我天天一大早的跟着江边上喝风去……”

 

小赵教练一摆手，刚想要接着说，就见地上趴着的于头也闹腾着开了口：“是啊是啊！咱们这实力在这放着呢，何况还有热情球迷的支持，咱这叫‘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啊，谢谢教练的夸奖，我们会更加努力地投入训练，让运动成绩和精神文明双丰收！”

 

于头绝对适合当领导工作，要不怎么能当“七星刀队”的头子呢！

小赵嗯了两声，说：“……不错，但是我们下一个……下一个对手……”

“不管是面对哪一个对手，都绝不能放松警惕！啊！我们要赛出风格，赛出水平！啊！那个啊！打出我们五中篮球队的精神面貌！”

于头又是抢着把小赵教练要说的话说了出来，也不知怎么的，这个多嘴的家伙酷爱接话儿的毛病始终改不了。

小赵横了于头一眼，又说道：“不错，但是这个对手……”

于头一张嘴刚想说什么，一颗篮球从小赵教练手下飞出，已经朝他的脑袋砸了过去，小赵教练大喝一声：“你他妈让我把话说完！”

于头一缩脖子，吐了一下舌头。

小赵翻着白眼，想了一会儿，似乎是都忘记了要说什么，等刚想起准备开口，却见王大明一抬手，“教练！”

“又怎么啦？”

“那……那谁，秦老师，秦老师等你呢！在外面站了半天啦！”

 

我们几个都捂着嘴没敢笑，谁都知道，只要是小秦一出现，小赵教练准保心急火燎抓心挠肝，说不利落几句话就宣布解散了。

 

王大明偷眼一看，小赵教练似乎还在犹豫不决，赶紧又“夹缸儿”似地跟了一句：“她好像一直在看表，我看见……刚才她还踢了树一脚……”

“嗯？嗯，嗯，这个……那就今天先这样儿？啊？反正关于……”

“啊，知道啊，八中八中！知道啦知道啦！明天说，明天说，赶紧吧……”

小赵教练又瞪了于头一眼，人却已经急急忙忙地朝大门走去了，临走还伸出手指着大家，眨巴着眼睛想要说什么，于头又笑着来了一句：“对，对对，没错，就是就是……走吧走吧！”

在小赵教练走出门的那一刻，体育馆里爆发出了轰的一声大笑，大家一下子涌到墙边的大玻璃窗前，扒着窗户往外看去，只见小秦身着一席淡红色的连衣裙，在夕阳下的树影里勾勒出那曼妙的曲线，脚下一双乳白色的高跟鞋，手里挎个小包，正笑眯眯地看着小赵教练，当然半点也没有责备他迟到的意思。

小赵一脸的灿烂，看那又甜蜜又兴奋的样子，恐怕都要飘上天了。

“你说这小赵，一听说那‘嫩妞’来了，心都碎了！”

于头这一句模仿宋丹丹口音的“心都碎了”引来一片模仿。

“心都碎了……”

“心都碎了……哈哈……”

“他俩又约会啊？整天一块烦不烦啊白天晚上的……”

“你懂啥，这叫金风玉露一相逢，春宵一刻值千金！”

“别他妈整经了！诶，你说他俩晚上都干点啥啊？”

“看电影呗，完了就上中央大街逛游去，手拉手压马路，搞对象嘛！这还用问啊？”

“肯定去江边上，找个长椅子亲嘴……”

“拉JB倒吧！大晚上的谁去江边啊，有抢钱的……”

又是七嘴八舌地一顿评头论足，越讨论越热烈，已经开始论证教育体制改革应该从致力于选拔培养美女教师开始。

 

“行了，别看啦！说正经事吧！”

一听到王大明的声音，所有人都一下子严肃起来，转过身来围在了一起，王大明居中站立，一手掐腰，另一只手五指张开，很随意地抓着颗篮球。

平时不管说什么事情，他的神情总是洒脱不羁，似乎一切都不会放在心上，也无可无不可。但是此刻，他的眼神里透着一种沉静，一种很少见到的认真。

每个人都知道，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这个问题，就是我们下一场即将面对的——八中，绝对是一个极为厉害的对手！

“下礼拜，咱们就打八中了，赢了我们就等着跟胜子、何辉他们十中拼冠军。但是八中可不是好对付的。小赵的意思其实咱们大家都明白，八中是什么水平，咱们也都看得很清楚，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仔细想清楚，八中的弱点究竟在哪里，换句话说，我们凭什么赢人家？”

“坦率地讲——没弱点！我们根本打不过他们。”

王大明话音刚落，于头又是第一个答茬，但是谁都没想到的是，一向眼高于顶的他居然第一个给大家泼凉水。

他看了看周围面面相觑的队友，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其实跟八中相比，我们最吃亏的是内线。”

我们每个人的脑海里一下子闪过了那张面孔。

 

野牛！

 

在几天前，我们对他还一无所知，但是自从那一次看过了八中的比赛，这个人，或者说这个跟他的人一样雄壮威猛的名字，就一下子印在了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他打球，就像是天要下大暴雨。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他要进攻，你只有躲的份儿！

两米的个子，两百斤的体重，黑黑的脸膛，一双总是圆睁着的大眼睛，瞪人的时候简直像是庙里的金刚。他宽阔的粗腰板像头真正的公牛一样壮实，小腿鼓胀着足有拳击手套大小的腱子肉，他的长手臂一伸简直就可以触及篮筐。

这些还并不可怕，我相信胜子的力量也不会比他差，技术也要全面得多，因为他本身并不是一个擅长投篮的队员，即使是十年之后，他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职业球员。

但是实际上，他并不需要动作标准的精准投篮。

因为不管怎么投，篮板球都是他的。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像他那样具有无穷无尽的体力，而且看他打球简直不像是在比赛，而像是始终处于亢奋状态的冲刺，他就是那样从头冲到尾，只要在场上，他就像一辆巨大的重型坦克，不断地高喊着横冲直撞，把所有面前阻挡他的东西砸得粉碎。

是的，就是他。

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个野牛。

那个在十年后的全国A联赛赛场上最勇猛也最拼命的家伙。

 

 

《把那个球投进去》

 

 

下一集 野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