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母亲视频

余春明

老娘因脑血栓半身不遂，口不能言，起居全靠别人护理。由于家有体弱多病的老父需要照顾，不得已，与弟弟商量，将娘送到汕头，方便弟媳照顾。母亲一辈子除了到过湖口县城，从没有出过远门，记得当是送她上车时，她一万分的不乐意；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出此下策。

作为长子，我又何尝想送娘走？我深知老人“落叶归根”的愿望，怎忍心让“叶”快“落”时还远离“根”？不是无可奈何，绝不会如此。也许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去年正月送娘到汕头返回时，车子又遭遇意外，差点命丧黄泉。总算苍天庇佑，我们有惊无险。虽然车子基本毁坏，但因已交保险，也没遭受多大的经济损失。

自从娘走后，我的心里无形中多了一份牵挂，总担心娘过不习惯，担心她想家。还好，有弟弟一家人悉心地照顾，加上汕头气温适宜，娘的病情并没有恶化，从而打破了医生说的最多只能活两三个月的预言，娘终于捱过了整整一年，而且目前身体状况还可以，这也让我心里好受些。尽管如此，睡里梦里还总是惦记着，娘年轻时的样子依然梦绕魂牵。每天看天气预报时，除了关注当地的气温，更注意广东的天气，一有寒潮来临，便放心不下。特别是今年春天，天气格外寒冷，也让人担心受怕，生怕娘过不了这乍暖还寒的春冬交接的季节关。

千里迢迢，一年也只有两三次去看望老娘，大量的时间只能在心里惦记着。好在如今科技发达，电脑视频把天涯海角变成了比邻。我和弟弟商定，每周的星期天十八点钟左右是雷打不动的视频时间。那可是我一周之内最激动也最无奈的时刻。说激动，是因为能见到朝思暮想的老娘；说无奈，是视频时看到老娘痛苦眼神的感受，作为长子，不能为她老人家解除病魔侵袭的痛苦。这种心情无法用语言表达。

开始视频时，娘的表情非常激动。我知道，她更是日思夜想着我们，想着家乡，能够在屏幕上见到，听我们跟她说话，当然是意料之外。我娘今年虚岁八十，典型的农村妇女，一字不识，从来不知电脑为何物，更想象不到其中还能见到她亲爱的子孙们。后来次数多了，虽然没有第一次那样的惊喜，但也从她脸上清楚地看到对亲人的思念。特别是小曾孙女奶声奶气的“婆婆，婆婆”声，会让她老人家兴奋不已，平时很难看到笑容的脸上会绽开笑靥，满脸的皱纹会在一刹那间舒展开来，这是她最高兴的时候。毕竟又是一代人了，能见到四代同堂该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记得除夕晚上，老父亲上了楼，我开通了电脑同娘视频，叫他也跟娘说说话。父亲从来不知视频是怎么回事，见娘在屏幕上笑，还说：“她的眼睛是在看哪里？是在看电视吧？”我告诉他：“娘是在看着你呢，她好久没见你了，她高兴，是在对你笑，你的样子也会出现在她那边的屏幕上。”是啊，两位牵手走了六十多年的老夫妻，虽然平时免不了磕磕碰碰，使性斗气，但如今天各一方，又如何割舍得下！除夕团圆之夜能见面，互致问候（其实娘说不了话，只是点头而已），该是最温馨的一刻。常言道，心有灵犀一点通，他们也许有万语千言，也只能在心里说了。父亲一句“多保重”，让在旁边的我眼睛湿润了，归根结蒂还是做儿子的无能为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