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家族》告诉你什么叫真正的贫穷

——不等不靠不哭不诉，随波逐流，任命运漂浮

 重庆 三贫  丁新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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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偷家族》，是一部优秀的当代日本电影，是枝裕和的作品，这部影片在今年五月的第71届戛纳国际电影节上拿到了金棕榈大奖。

《小偷家庭》也不是一部通常意义上的好看的电影。作为一部讲述社会底层群体的电影，相信很多人都是备着餐币纸进影院的，但是看了之后才发现，导演并没打算给观众释放情绪的机会。除了最后一段，女主拼命用手掩饰哭泣的戏，大多数时候煽情部分的处理，都是非常克制和平淡的。确实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电影尽可能地避免靠卖惨来搏取眼泪。

还有，电影也没有一个核心的人物。没有血缘关系的5个人，机缘巧合拼凑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临时家庭。每个人都有一段辛酸故事，没有最惨，只有更惨，他们都是被各自家庭抛弃的边缘人，只能生活在一起抱团取暖。

这样的家庭，毫无疑问是不稳固的。大家都没有稳定的职业，靠偷窃来补贴家用，风险太大，随时都有分崩离析的可能。但是这样的家庭，又是最牢固的组合体，正是因为他们都太弱势，才更需要维系这个家的存在，无论谁独自离开，都只会陷入更孤独更绝望的境地。

平静的家庭生活，被由里的到来打破。由里是一个遭父母虐待，变相被遗弃的小女孩，她虽然被这个家庭收留，但并未马上被接受。毕竟，多一个人多一张嘴，何况家庭成员分工明确，每个人都有职责，由里显然只是个多余的人。

转变源于一口面筋。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吃着火锅，由里一个人可怜巴巴地呆在角落。这时不知是谁说到“面筋”，吸引到小女孩的注意，她情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向往神情。一家人瞬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时，他们才发现，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当命运跌入谷底时，也就只剩下最原始的对食物的渴望。彼此的距离感消失了，唤醒了强烈的认同感和同情心。

只有穷人才会理解穷人，也只有穷人才有资格同情穷人。真正的贫穷，没有撕心裂肺，没有不满抗议，没有感谢，也不会花心思，去编造一个“世界上最大的病就是穷病”诸如此类的金句，这些都是人们居高临下所想象出来的贫穷。真正的贫穷，没有这么多戏精式的表演，更多的是习惯之后的苦中作乐，无力改变之后的随波逐流，任命运漂浮，甚至嬉皮笑脸地把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贫穷的极致是麻木和逃避。

这样的人生态度，当然是不乐观，而是认命。

电影几乎没有直接描写过贫穷，一家人也从来没有抱怨过贫穷，但却借几个日常的食物，把贫穷表现得入木三分。贫穷可以是一口让人吞口水的面筋，可以是诱发情欲的清水面，可以是沾着面汤吃的可乐饼，也可以是半截玉米。一家人最温馨最幸福的时候，无疑就是去海边度假。他们准备的食物，是自家煮熟的玉米，吃了半截，也要小心地用保鲜袋装好，准备下一次食用。贫穷固然不能阻挡在大海边跳跃的快乐，但是大海边的快乐，也掩盖不住生活的窘迫。

不是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很多时候是我们对贫穷本身缺乏想象力。也只有真正理解了贫穷，后面关于人性和良知的探讨，才有打动人心的力量。一无所有的人，依然可以爱别人，给更弱小者以温暖。信代对由里紧紧的拥抱，治对祥太貌似不经意的性教育，亚纪对4号先生的安慰，这些对施与者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接受者来说，却是巨大的精神慰籍，比财富和地位更加重要。奶奶用口语说出的“谢谢你”，正是这样一种情之所至。

人可以卑微如蝼蚁，不能扭曲如蛆虫。这一家人并不完美，他们都是真实的个体，各有各的利益诉求，这主要是因为贫穷所致，但贫穷并未吞没他们心底的良善，小人物散发出的微弱的人性光芒，既是他们的最后的尊严，也是生而为人的高贵。

是枝裕和说：生活就是这样，千疮百孔之间，也会有美丽的瞬间，我想捕捉的正是这个瞬间。杂货铺的老爷爷死了，但他教会了祥太不要再做小偷，信代进了监狱，但她教会了由里数字儿歌，治拼命追赶公交车，祥太终于叫了声爸爸……一代又一代人，这个世界可能并不会变得美好，但人性的光芒始终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