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我于昨晚(农历八月十五)走了
走时心如止水
这世道无论达官贵人与无名小卒
均相互尔虞我诈令人可怕
好在这大千世界很公正
人人都是匆匆过客无一幸免
当你接到通知回来办丧事
首先将床头柜中钥匙放在身上
再让小根放水拖干净地面浮灰(不能扫)
而后用湿抹布擦擦桌椅凳上的灰尘
开窗通风才不会染病
最后再打开橱柜和抽屉整理东西……
遗体速火化一切从俭
叮嘱落空,未能如愿
这是我最近看到的一篇新闻。
南京六合区一老居民小区屋内传出异味,民警到场开门后发现老人已去世。
根据老人的遗书,独居的81岁老太疑在10月5日已经去世,整整两个多月,孩子没有与之联系。
警察最后的告诫依旧苍白:儿女要经常登门看望老人,工作再忙,也要隔三差五给老人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以免老人发生意外还一直蒙在鼓里。
而让我最五味陈杂的,则是这份遗书的字迹秀美,内容有条有理,心思缜密,全然不像一位将死之人的临终遗言。
细微之处均交代之下,却万没有料到这一切的嘱咐,时隔两月才见天日,全都落了空,未能如愿。
有花香的老太
心情沉重的我关掉新闻页面,陷入发呆。
刚参加工作时,我在上海的一个小弄堂里租了一个小房间,而我楼下是一位老太太。
说实话,跟楼下的老太太其实不是很熟。楼上楼下的距离,却也只限于微笑点头。隐约知道老人一个人住,有没有子女不清楚。
不像楼下呼朋引伴跳广场舞的退休阿姨们,老人总是独来独往,很安静。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文化人,衣服颜色淡蓝偏多,整洁干净。长度刚刚到肩的白发,盘的柔顺自然。
上海的这个小弄堂里,家家户户都有几盆茉莉盆栽。
我偶尔起晚赶上老人买菜归来,擦肩而过还能闻到身上的花香。仿佛带着上个世纪的气息,清香淡雅,妥帖舒服。
我曾经在专柜前试过各种香水,总不似闻过的那个味道。
所以直到最后,也没有买成。
过年因为工作跟家里赌气,十五未过便改签提前返回上海。
这一转眼便是五月了,过两天便是母亲节。
这天走在上海的小路上,灯光微闪,路边花店的关门时间比往常都要晚。红绿桶相间,圆圆的桶沿处依着零散的花枝。周围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花梗,不难猜出,这天花店的生意不错。
仔细想来,已经狠心连着几个月没给家里打过电话。
放不下面子,拉不下脸,找不到关心的理由。
我事业无成,心酸无处诉,羞愧当日的绝言,也羞愧那一束束含苞的鲜花。
花店门前,灿烂温馨,付钱抱起一束后我匆匆而过不敢稍作停留。
老人的茉莉花礼物
快到家门时,正巧赶上老人在前面几米远,佝偻的身子因为手中的重物更加弯曲。
“我帮你提吧”
“啊?谢谢侬额关心。”
接过左手的重物,礼貌的对视,老人把目光定在了花上。
“额,明天母亲节”,我扬了扬怀中的花。
“是,明朝我儿子来”,老人轻轻抬了抬手中的菜袋儿。菜袋子装的满满,该是明天要做一餐好的和儿子团圆。
一路无言,送到门口转身准备走,隐约听到老人呢喃“等花开,送侬几朵茉莉花。”
接连几天晚起,整日忙碌,未曾见过老人的儿子,甚至老人似乎也几天未出门买菜。
一转眼到六月。
令我没想的是上次的幻听原来是真的,她竟然真的要送我花。
跟着老人上到四楼,第二次来到门口,她没有邀请我进去的意思。
站在门处,屋内和屋外仿佛两个世界。盛夏初的燥热和悸动,丝毫没有影响这间房子的温度和主人的心境。密密麻麻整齐摆放的书籍,安详平和,淡如止水。
“个是今年茉莉额一期花,回去寻个有水的杯子插着,还能再开开,之前开过一次早花,花朵特小了,也就没给侬”。
花是提前剪好扎好,含苞而待,可以想象日后一定会开的很盛。
最后一次见面
磨磨蹭蹭,今年的国庆假期比往年来的更慢一些。
家人一句“回来过中秋吧”,把几个月的故作坚强化成一滩滩红了眼眶的委屈。
提行李下楼准备出发,又一次遇到老人。手里提着远超平日用量的蔬菜,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却又很稳。
“我帮你提吧”
“勿要麻烦侬了,快去做自己额事体吧”
我看了看脚边的箱子,“嗯,这次回家,回去过中秋”。
她晃了晃手里的菜袋儿,“好啊,我儿子也那天回来”。
身上的茉莉花香比我刚见她那会儿更浓郁。
我知道,一年中茉莉花的第二个花期刚刚过去,正是三期花即将盛开的时候。
她家的花一向被料理的很好。
第三期的茉莉花
国庆回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老人。
直到我今天看到这篇南京老人去世的新闻之前,我甚至没有想起她来。
她的儿子中秋有没有回来?
她有没有去走亲戚?
或是被儿子接回去?
甚至有没有被送到养老院?
在中国,老人在家独自逝世无人知,或许是个例。
在日本,死亡方式反映老人们的生活方式。
日本每周有4000名独居老人离世,这甚至还催生出一个特殊的清扫产业:“孤独死”老人的尸体和残骸腐坏而被人发现后,由专门的清洁人员负责打扫公寓。
“如果白天纸窗合着,那就意味着我死了。”
老人们用这样的办法互相关注,避免出现“孤独死”的惨况。
中国老人的境况,或许将会是下一个日本的现状。
“回去后,或许可以问问楼下的老太太,第三期的茉莉花能不能再送两朵。”
我心中有着莫名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