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唱一曲离殇（组诗）

 

〇 張 筱

 

【捕猎者与猎物的二元关系】

 

昨夜地动，更被几只蚊虫骚扰

几乎在天亮时才睡

辗转反侧中

想到死，想到爱

想到许多过往如蒙太奇

 

自然之于自然，是何等苛刻

生命之于生命又有多少阴险

今晚捕猎者织就大网

它在静待中坐享其成

不沾一滴血

 

世间有诡异，有清明

有营营苟苟的地方

有形形色色的人

有无尽的隐忍与不幸

愿今夜深眠无梦，一觉天明

 

2019·09·02 半坡居

 

【离殇】

 

相框里几个人

初遇又遇再遇一晃十数载

绝对不是一场又一场误会

他只是想说

人生的美好并非是缘

 

从一个季节到一个夜晚

从一场酒开始

相聚，分离，相聚

他的眼泪凉薄

垂不直相思的那根长纤

 

吁，这样的夜晚

他己经失语

不再思量什么是三生

什么是不朽

什么是永恒

 

2019·09·01 半坡居

 

【顶盖上积尘，他或它们】

 

它们在一起密不可分

旧尘，新尘附着，堆积成形

十年前旧尘与昨夜

刚刚落下的轻尘

在顶盖上，在物的表面

挤压成时光的盔甲

这情境犹如得到保护神庇护

安静，寂寞，永恒

它们，是屏障

它们，是自己本身

它们的死亡让它们活着，成长

它们也运动着

在内部，以自有方法方式

他，也是一样

 

2019·09·03 半坡居

 

【几种器物，或博物馆】

笨拙的，纤巧的，精细的

它们同样疲惫

每次察看时，它们都会苍老些许

映在他眼角与剪水的双瞳

 

那些石器，陶，青铜

那些曾经的供奉与活物

一一陈列在那里

是无言的故事与无言的复述

 

八千年前，五千年三千年前

人类不停地叩问历史发生了什么

一些人不停地挖掘

一些人反复讲总一些很不靠谱的故事

 

在世界的假象里

各自诱惑，各自眩晕

信仰被信仰贱污，主义被主义打败

又有多少正义的种子？包藏祸心

 

死亡的世界不会辨解

死亡的人不能辨解

只由活的人无休无止诠释

只有活着的权力才是世间主宰

 

历史也变得疲惫不堪

它怎能承受它担不起的责任

历史的苍老

就是今天的苍老

 

2019·09·03 半坡居

 

【他数星星少了几颗】

 

夜的生物，在夜里消遣

他们，消化羊头角质

消化对前尘往事的理解

消化对父亲的愧歉与思念

 

他看着成为肉球的羊眼

他看着头部各个凹陷的组织

一一被他掏空

仿佛有一只手正攥紧了他的心

 

大地上的羊，比星星还多

今夜殒落了两颗

他们站在电杆前的秋风里

他离开，他开始数星星

 

2019·09·04 半坡居

 

【嘹亮的早晨】

 

几枚牵牛一夜打开子房

它们诧异了秋天

也诧异了我的绵绵秋梦

像几把冲锋号齐鸣

吹落旧时光爬满栏杆的锈渍

其实，它们

吹响或嘹亮的仅仅只是一个早晨

茶汤，在茶杯中

居处，还是那个进进岀岀的人

它们才不管是否星移斗转

它们只认识了秋天，秋风，秋夜

拂晓认识的启明星

悄悄地没于这个嘹亮的早晨

 

2019·09·04 半坡居

 

【树上的秋天】

 

树上结满了秋天

秋天爬满了树杈

他分不清那一种表述更加正确

如同判断不了自己深切的忧郁为何

 

他蹲在光斑下，树影里

企图捕捉到什么

他知道捕捉是多么徒劳

可还是伸出十指，不停抓取

 

勋章，声名，铠甲和包装物

在不规则的光斑中闪过

他看见所追逐的事物

都以死亡的方式移动

 

他深陷其中

在无以名状的悲里

秋日艳阳高照

风，为结满秋天的果树松绑

 

2019·09·04 半坡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