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章·残篇（短散文·9题）

◎ 张筱

【奢华】

昨晚一梦。梦总此现实奢华，而我总不能活在梦中。

宝蓝色的雨舟（方舟形，无数斜方、椭圆的巨大水滴组成无序钜阵）倾斜天空，瞬间裂解倾到，四处奔流，水涨再涨，前路隔阻。

雨后天空绮丽，某无名景区，被反复纠缠，羁押，追逃⋯⋯

醒后，梦清析无比，如一刚放完的电影。

【意外】

生活中很少传奇，可会有一些意外为人带来欣喜。

意外断电，又拿起笔手写，从中午到次日凌晨，竟写下一组六首诗，连自己也颇意外。

手书的习惯荒芜久了，这样连续性书写的感觉，是久违的美妙。也许，该坚持手写一些东西，这不是抗衡，也不是回归，只是找回某些感觉包括记忆的途径。

由情绪低落，到诗意的喷发，这个周期很短，只是一个时辰或更短。

【节气】

节气，是自然变化的规律、节点。

节气，也长在人心里，是春分、花朵，是夏雨、闪电，是薄雾、露白，是炉火与雪夜。一年廿四节气，首尾相连，年复一年，是谓轮回。

节气长在每个人心里面，每个人心中的节气都有差异。

处暑一过，阴雨绵绵，径湿草滑，然风光一派簇旎。

归来，读书，半坡居烹茶。

【疤痕】

若两个痛苦的人相遇，会是怎么样？要么一起毁灭，要么一同重新。当然还有更多可能⋯⋯

怔想时手指一松，壶盖坠落触地，砰的一下四㪚，心下一缩，紧接着一疼（微微的）。

之前还在想为什么愈加喜欢老物件，结果这个新壶盖子就不经意脱手落地。是冥冥中某种关系的破裂？还是所谓念力突然发力：让新变旧，让完美变成残缺。而一个挥之不去的念头是，所有事物一降生，皆不可能永远完美。

捡视，好在壶盖碎成大小三块，拼对无缺，于是找到胶水，细心粘合。看起来它仍是完美的，只不过多了一个疤（总之，要比另配一个盖，完美得多）。

【夏炎秋凉】

旬日连阴雨，让气温从三十多度降至十几度，由半袖换上外套。这似乎有违季节的进程，但确是实实在在的，可触，可摸，可嗅，可感，且是身临其境。

恰在这前后，省刊两编辑先后辞世，在文学圈的反应，真可谓是夏炎秋凉，差别太大。先逝者，诗人也，追捧者何其众，其中不泛有“追宗认祖”之人，这其实无可厚非；其中也有“扯虎皮”之人，亦无可厚非。让人奇怪的是后逝者也是诗人，但捧脚之人何其聊，诗人们的反应何其冷淡！仔细一想，亦无可厚非也。文学圈，本来就是逐香逐臭之地，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从这种现象中，可以认清一些人、看穿一些事。世态凉炎，千百年来如此。

又想，同为编辑，也许是因为俩人的为人处事各不相同，才有身后的炎凉不同吧。

再想，身前名身后事，亦许就是这样子吧。

【浪漫制造】

停电，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不能看电视，不能上网，甚至不能煮饭，还有其他。总之，现在人们已经习惯了有电的生活，没有电，他们是会难受的。半日，一日，两日，也许还能忍受（当然是局部）。如果时间更长，而且是大面积（一个城市，一个地区）断电，你可能会想到是什么样的结果吧，不用我废话。

突然断电，好在只是一院六户人家。半坡居是其中之一。从早上一停电，我就生火煮水，而后煮饭，而后烹茶。到了晚上，点上一对红烛，读两页书，或盯着灯芯结的灯花发一会呆……仿佛又回到远年的生活，可以想一想童年的油灯，想一想从前的慢……

次日仍然无电，到了晚上，点起一对红烛，倒上半杯红灯，在烛光的摇曳中，想一些人，想一些美好的事……在七夕之夜，一个人对着红烛品品酒，写写诗，是不是很浪漫？

那夜，孩子也打来电话，他问我是不是还没有电？我说是的。挂了电话，心下有点潮湿与感动。

其实许多时候，需要的只是镇定与稍微的一些改变。生活，本来就是自适其适。意外的断电，就这样被演绎成一场浪漫。

【艰辛】

看了一些纪录片，所展示的都是美好，而所有的艰辛都被一语带过，即是一语，也说的是历史。

当下如何呢？一派歌舞升平，一派盛世景象。

文学如此，诗歌如此，所有的艺术都在赞美、歌颂。文化与文化活动亦如此，而在这美丽的装饰之下，早以疮毒浸入。

古人云：大厦将颠，回天乏术，回天无力。今亦是回天无力。

实名制的今天，就是为了只有一种声音。

当思想被禁锢，当只有主流时，堤防溃泛在所难免。

【吻的力量】

吻，无数的吻，一个又一个连缀一起不在同一故事里的男女之吻，仿佛又是同一个故事：告别，离合，聚散，情爱。所有的情感都在这百多个镜头－－曾经被禁播剪辑－－又被连缀修复成同一个拷贝，被放映出来⋯⋯就连我，一个局外人，也被这一场接一场的吻戏感染，一时坠落于人性的温暖与美好里。

这是《天堂电影院》最后的片断。通过一个电影院的兴衰，表现生活的本色，当然也是历史，有战争，有离别爱憎⋯⋯它们都在故事情节中，围绕两代乡村电影人的人生徐徐打开，淡淡的洇散。

试想，一个离家三十年而从未回家的人，是种什么样的情怀？而且，只要飞行一小时。

影片中，老乡村电影放映师讲的那个故事：士兵在公主窗外守望100天的故事。没有结论，却意味深长。

爱，是一种甜蜜的情感，也会是一种痛的感觉。人生在变，所有的感觉都在变。没有什么魔力，能为爱保鲜。

无数的吻，不可思议地在昨晚梦里，闪现。

【弦律】

近两日来，一个熟悉的弦律在耳畔回旋，可就是想不起曲名。但那弦律的美妙，让人感到安静。

读到一友告别辞，那熟悉的弦律又响了起来，从心底升起。

夜已深，突然想起一句词，搜，果然。这弦律，只是一首歌的序曲。这首歌，也是一首老歌。

打开，一遍遍播放，收听……

2017·8·31 半坡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