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之吻悲悼着碾过素园夏日（组诗）

 

〇 張 筱

 

 

【一念成永念】

 

 

灼烫的泪珠儿滴在暗处

冷凝冰冻

八月最深的麻木

一滴滴化开，洇散

一滴滴落成心头的瓢泼

 

首七，二七，三七

随风而去的黑蝶是创药

贴在思念的撕裂处

无以疼痛

凌晨雨滴，却打在疼点敏感处

 

七七四十九天，只是一念

百期之日也不过

只是一场祭奠

秋雨延绵处，也有花开

有八千里路云和月

 

一滴，化成千滴万滴

一念己成永念

 

 

【时光慢】

 

戏剧慢

老年人的生活也慢

 

妯娌俩，看戏

是她们爱看的梁山伯与祝英台

 

我听见她俩的哀叹

讨论与交淡

 

妯娌俩，一个刚孀居

一个已孀居二十多年

 

一个是母亲

一个是婶母

 

她们彼此安慰着彼此

一同随着剧情喜喜悲悲

 

另一厢的我，抽着烟

把工夫茶喝了一杯又一杯

 

 

【往事的抚摸】

 

抚摸感，陌生久了

久得成为往事

 

力量感，弱得很了

弱得无力持久

 

一把镢头，在手中

理素园夏天的荒芜

 

它已经不大听我使唤

远比我写字，费劲

 

在陌生中，找到熟悉

找到一种持久耐力的姿势

 

开挖，挖开地表坚硬

好让种子躺在温软的梦里

 

想象中，母亲的秋天

菜园一派郁葱

 

 

【去向不明】

 

溽热，暑蒸，心情不定

反复在黄昏里推敲

一条河流的远方

秋天的云翳

与北斗七星的布阵

 

神话，传说，节日

生命奥秘点点滴滴中

八卦，或进入奇门遁甲

整个夏天就这样

似鹤远游他乡

 

睫毛也开始在昆虫花翅间飞翔

超现实与意识流

拐了一道又一道弯

撒豆成兵，对弈八荒

风舞落叶去向不明

 

那些活着的人

那些劳做的人

那些混吃等死的人

那些把生死放在砧板上的人

这个秋天去向不明

 

 

【那些如吻的花朵已经石化】

 

那些热烈过的夜晚或者黄昏

如吻，都在浪花的欢笑声中

远逝岁月之外

一条大河挂在遥想的秋色里

 

行走的星夜与雪拥抱的雪

留白的梦，无人进入

湖水呓语是诗的断章

把一些绝句插成残缺的篱笆

 

离人，站在江湖的淖头

惯看风月的双眼落在梨花深处

桃花未开

杏花在牧童的指尖早已石化

 

饮一杯吧，再饮上一杯

斑驳的墙上锈色如膏

古旧的册页中有骨髓燃起的灯盏

映射着万世的黑黑白白

 

吟风弄月的箫管己折

指鹿为马的喉舌喏喏

那些淡云仍在高天流荡

一根微弯的食指正在开弓

 

肃然在午后的怔忡中

看影子绰约的素园之花深红浅红

 

 

【约会幽灵】

 

没有前途，只有前路

用星象在午后卜卦

尽管我从不相信

只是以此方式逗逗自己

 

魔法开始显现

一只兔子蹲在草地

一只梅花一样的梅花鹿

张望九月里一片远方风帆

 

素园静谧，风悄悄穿过树叶

我发现枝头青色核桃壳已经裂开

另一树柿子果实密布

一枚夭折的柿果变软变红

 

午夜之后没有月亮

它从不在这样的日子出现

趁着夜黒无人

正好去约会传说中的幽灵

 

哦，对了

还有一朵被我遗忘的莲花

二十年前它就开成

一团七彩祥云

 

2016·8   素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