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珍藏的一枚叶子，举办一场放送仪式（五章）

◎   张  筱

1

大地箫声四起，一片叶子旋起落下，仿佛情不自禁地在伴舞。这一刻，它肯定不会感到孤单。我的心，也跌宕起起伏开来，把高领毛衫上的拉链由低拉到最高处。

远方是黄褐的大山，哦，其实只是一叠一叠的黄土塬。

斜阳声里，我想不起要唱一支什么歌。好象，不适合高唱冬季到那个地方去看雨。

西北迷蒙的冬天，只有雪。遮蔽一个又一个村庄，滋润麦苗儿一场又一场的美梦。

我在想，眼眸里飘然荡落的这片叶子，会被风吹到哪里。

                          2

斜上山径，落叶成堆，仿佛无声的葬礼。

林间的叶子一片挤压着一片，让我想起西关什字摩肩接踵的人流。他们，也是一片片叶子：春天的，夏天的，秋天的。到最后，其实每个人的宿命，还不如一片落叶的归途浪漫。

我这一片秋天的叶子，最后的我会飘落在哪里？

抬头，枝梢间粘连的最后一片叶子，如一只红色蝴蝶，不是炫耀，仿佛在无言地述说过往的热烈。

                          3

理书时无意间翻出一片黄亮的白杨树叶，这是一枚十月的叶子。这是一枚宽厚的齿状白杨树叶，这枚白杨叶做的书签，还是在三年前，它被我从青海的一个村庄捡拾而来。

一枚十月的叶子，就这样一下子打翻了我的回忆，泼泼洒洒在半坡居的夜晚。

只是这一枚叶子没有故事，也无需复述。

                          4

默想着一片叶子的生长，就是默想着自己的人生。

默想着叶子的春夏秋冬，就是认证着自己的成长过程。

5

记忆中，不论什么样的树木，总是有一片叶子最先落下。也绝对有最后一片叶子在秋风中逗留了许久，在北风中等待许久不肯离开枝头。

我知道，这最后的一片叶子，是在等待一场大雪。

我相信，这是它最美的最好的最后的一场约会。

突然地想，趁雪未至，我要去山林找到最后的一片叶子，许下诺言。

突然地想，我要带上书中的这片叶子，去黄河边，举行一场隆重的放送仪式：让它归于水，归于自然，归于它最后的归宿去。

正是这一片叶子，突然让我懂得，我没有任何权利，可以阻止叶子向大地最后的回归。

2015-12-02  伏龙坪·半坡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