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阿干镇的铁路，秋色与雅集（散文）

                       ◎ 张  筱

去看通往阿干镇的铁路，起因是一次夜话与朋友看到两张我拍摄的铁路锈轨、老火车头的旧照后生出的念头。去看铁路的约定，朋友与另外几个朋友一直没有商定好行程，但最后，一伙五人终还是去了。

此行，一路上我看得比他们细致，主要是我的心情平静着不比他们的兴奋（有人一出发就发声，京剧与秦腔换着唱；另有人的心已驰往他神往的马衔山），加之我较熟悉这一带：五里铺、八里窑、叶家湾、崖头、川底岗子、二十里铺、花寨子、清水营、上东果园、岘口子、烂泥沟、阿干镇、银山镇、马衔山。其次是我农民的品性使然：沿途田园中挖洋芋的，摊开在路上借过往车轮碾胡马籽的，路上运肥送物与田地里犁地的手扶拖拉机……秋收的场景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各种劳作的姿势与神态，在我眼里有无穷意味（我曾在一篇文章中称劳动的姿势是人间最美的舞蹈），也许，乡村曾经的苦乐已经是另外一种苦与乐了，但我一直都不能透彻地诠释。当然，这只是去往目的地时的掠影，开篇就这样一笔带过。

出了阿干镇再驱车朝东南方向经银山镇时，稍做打尖后直达马衔山景区门口停车场。

同行的人中，从六十年代生到八十年代生人都有且年龄（长幼相差二十四岁）性格各别，着装各异：西装革履者有，休闲打扮者有，着装简便者有，村姑打扮者有，真是风貌各具，五花多色，唯一仿佛的是一女两男的花格子衬衫不但格子大小一致且色系区别些微。或阳刚、或谐趣、或妩媚、或纯情、或粗豪，各具风姿独领风骚。景区入口旁宽敞的平台中分秋色，一边是原野起伏着的厚土的黄，一边是满山坡白桦树林耀眼的金，风徐徐吹拂，让人心情舒泰也有人心血来潮（要去钻树林）。拍照留影是不可缺的，无论是自然流露还是一干人作秀造形，都美都好。

是进入景区还是到马衔山腹地，几个人意见倒是一致，返回，去看铁路。其实到此，我们已经偏离了主题。

从城市通往阿干镇的铁路，是一条老铁路，一条运煤专线，两轨一道只能单方向行驶。这条铁路，我走过无数次，从五里铺到阿干镇全程我分了三段，用多次走完全程，且是在不同的季节。第一次是与一个朋友一块步行，从伏龙坪到五里铺后沿铁路一直走到川底岗再原线返回，后来独行了几次，再后来陪另一朋友走时遇雨乘公交返回，再后来（最后）一次，是在前年的中秋节独行。这样想来，我在两年间也没有重走这条铁路了。

要离开马衔山时，我看到了大家神色中的不舍、留恋，我说冬天我们再来看雪吧，算是对此行没有能尽兴的一个交待，一个完美借口。

乡村公路的颠簸与风尘，没有影响大家的好兴致。车子返回进入阿干镇后，老街两边的房舍、店铺，还依稀能看出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模样，好在我不是第一次来，不然真有时光倒流的回味。就我所知，我向他们说一些与小镇相关的事或我与小镇曾经的相遇，指点着我曾经走过的铁轨，若不是要陪他们，我真想下车爬上入镇口的那座桥沿铁路走上一程。

十多分钟后，车子驶离公路拐入石佛沟入口。在这个豁口处，铁路正好经过，此处，是看铁路的最佳地点。停车后，大家沿铁路边走边聊，兴头处有人踩着铁轨（不是枕木）奔跑起来，如一股劲风挟裹着的雪；也有人扯开鲜艳纱巾在路轨中间一路小跑，如秋风中的一只蝴蝶；也有人仰卧在铁路上，尽情吐纳呼吸；还有人将身体紧紧地贴在山崖上，可是想聆听山的律动？更有人扯了一簇小黄花，放在鼻尖轻轻地嗅其味道……沉默的山与沉寂的铁，锈渍的轨道与荒僻的时空，一同包容了我们的放纵与放肆。大家折腾着各自的意愿，各表达着自己的感受释放着激情，只有我默然着把他们与山野放在一起精读。

最后一站是去石佛沟森林公园，五人中有三人第一次来此。年轻人总是容易激动的，一入沟他就举着相机连连拍摄。路窄小且陡，缓慢开到灵岩禅寺前驻车，进入寺院瞻望到的是另一番天地。礼佛的礼佛，看风景的去往高处看风景。随后，在这条深沟的中段，大家去茶园休息。要了茶泡上，摆放自己带来的点心水果，把身心再次放松。闲坐，饮茶，茶滋味无与伦比地香。这香，也源于心灵如此的清朗安恬。红叶、黄叶、绿树，斑斓的山色与晌午的阳光一同铺泄醉人的秋色；金顶、白塔、高处的风马旗，又一同点缀着别样情趣。酒是要喝的，有人早有预谋：三瓶酒与一只酒杯。一只酒杯，五人谁饮？看到吃过点心的盒套后，没有去要酒杯，我用水冲洗净，以它代觞倒是不错。一时兴起大喊拿酒来，颇有点江湖豪兴。美酒加好时光加好心情，把一颗紧皱紧把的心泼溅得淋漓尽致，最后的高潮由举觞同饮拉开了序幕。

一个约定，一次出行，“到阿干镇念诗”这一主题，似乎已经不能囊括。如同秋天一样，此行是多主题的，也是无主题的，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当然，这也算得上是一次文学的集结，文人的雅集，是我们以各自的方式组成了一个共有的方式：譬如创建一个创作基地，譬如嗣后各以此行感受来创作自己的作品，譬如为此行设计印制一本图书……等等。

途中另外的插曲也不少，窄道会车与蛮不讲理之人的对骂（其实是吼），特别是用方言骂人，更是霸气十足。还有人此行收获了一个“姑姑”，长幼皆欢。还有人的一曲“高山流水”独奏，也被纳入镜头。还有人微醺中，靠在别人肩膀上香甜入梦。还有人谎称丢了钱包，害得大家夜宴吃酒不快。还有为了求证，一伙人醉意朦胧中跑到他家找钱包。还有人送“姑姑”回家，有人拽着我不放手。还有早早离场的人打电话来：老二的钱包找到没有？

    一伙狂生，一帮酒徒，一次雅集，其实让我们有机会原形毕露。就在这个秋天，就在去看通往阿干镇的铁路的行程中。

                  2015-10-09 伏龙坪·半坡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