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     正

                                 ◎ 张  筱

※  拐角处，左侧路边，支一三脚画架，有一个人，正画一幅油画。

晃眼的正午，偶遇，隔车窗一瞥，我看清画上的风景：一条小路扭扭曲曲，

向上，被涂成金黄色，那么地纯正；路径边上的平房，高处楼宇四方飞檐的

尖顶，蓝天，成了陪衬。

在这条熟悉的路上，我走了许多年，偶尔还在走，从没有此一瞥时的冲动，

它是那么纯正。

一条路，成了许多条路的化身。正上坡的中巴车不能叫停，只好打住下去攀

谈（欲收藏这幅画，如果他愿意）的想法，好在，这幅画，已深深烙印在记

忆。当然，是画上的路，是山径上的这条路，浸渍着我年华的情感。

对伏龙坪所有纯正的记忆，一刹那，被这幅画囊括。

这是青春的锐角，它让我再次相信，艺术高于生活。

感谢陌生的画家（实习生，未来的画家？），选择这一焦点，用独特的视觉

落彩成画，我相信这是独一无二的一幅画。

也庆幸着我的幸运，让我看到了这幅画。

此际，坐在十一楼的台阶上，通过窗，又遥遥地看了那条路，那条落落尘埃

的路。今早，我正是从这条山径上走过。

径边，野枸杞没有往昔葱郁，也没有2008年5月的火红。倒是满坡的狗尾

巴草，摇头晃脑的样子，提醒我节气过了芒种。

径边，沙葱长出了细叶，正为秋天独舞做着准备。

径边，椿树收花，结出黄嫩可爱的果荚。

一条被走出来的路，天然的路，多年不变的路。

每走在路上时，我都企图探视光阴的陈迹：一花、一草、一木，或几只白蝶

黑蝶粉蝶。

这条路上，尘埃是分不清你我的，也分不清新旧（千年前的，百年前的，还

是昨夕的）。但我看清了雨滴落在阶尘上的痕迹。是昨夜的雷雨，刷新了尘

埃的记忆。

这条路上，光阴是分不清轻重的，他的喘息，我的喘息，许多人的喘息，混

沌成共同的喘息。

这条路上，生存是不分彼此的，没有谁会少走一级台阶，也没有人会在此竞

走，擦肩而过的一瞬，彼此都会侧身。就是这样轻微的侧身，让我感到了生

命的纯正。

记忆如岁月之花，就在这条山径旁，一瓣瓣打开。

我在想，当我离开这儿的时候，我一定要站在这条山径对面的拐角处（正是 

画家画画的位置），做一个告别，用深情祭奠。

这条路不在龙首，是夹在一道沟与另一道沟的山脊上：曲曲扭扭的，落满尘埃，

通往伏龙坪的一条山径。

我会永远想望，怀念它的纯正。